那句话的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听着让人揪心的疼。
原来再相见,有人已是垂暮之年,空余一副被岁月侵蚀的容颜;可有人却还是停留在当年模样,唯独曾经美好的东西一去不复返却让人难以释怀。
江楼弃用手肘碰了一下旁边的人,目光里溢满心疼和遏抑的怒火。
“哎,我跟你说啊,地府冥主简直太狠了,好好的一个小孩居然给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人骨肉分离几十年。”
谢九尘脊背稍稍绷紧,极为窘迫地将眼睛瞥到别处,“是嘛?那确实有些过分了。”
“是吧是吧?要不然怎么叫冥界的主人呢?那里审判的鬼神都是无情的。”
江楼弃浑然没发觉他的异样,不依不挠地接着控诉:“虽说我是迫不得已替冥主办事,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我怕小命不保。”
“嗯,那你得离他越远越好。”
不知为何,谢九尘感觉心头不明所以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似的。
他面无笑意,低垂的眼眸流淌出失落。
这句话听起来平淡无奇,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但江楼弃听着,却总有一种晦涩不明的意味。
“孩子……”
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从床边响起。
周嘉翊猛地睁开红肿的眼睛看去,又惊又喜,躺着的周妈竟然奇迹般苏醒了过来。
“我去叫医生!”
他刚要起身却被后面那只枯手紧紧抓住,那力度是颤抖的、害怕的。
病人的黑眼珠往下移动了一下,嘴巴略略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
她好像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妈……你要说什么?我在,我听着!”
周嘉翊急忙俯下身子,侧耳贴在旁边聆听那微弱不已的话语。
床上的人剧烈地喘息着,氧气罩上全都布满了水蒸气,“没用了……别走……”
“好……我不走,我不走。”
周嘉翊耸了耸鼻子,晶莹的泪水湿润了眼眶,硬是没有留下来。
他倔强地把头向侧面一低,嘴巴一努,眼睛紧盯着雪白的被褥。
“咚咚咚……”
心脏又跳动了一次。
可却没有上次那样有力了,心电图上的波动也开始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嘀——”
它突然停止了跳动。
床边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妈!”
一声撕肝裂胆的呼喊久久回荡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
周嘉翊跪倒在床前,将头埋进那只冰凉、没有了动静的手上。
那一刻,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流了下来,灌满了平时充满笑意的大眼睛。
泪痕爬满了他的整个脸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尖厉而嘶哑的哭声是那么苦涩,仿佛在黄连水里泡过似的。
不远处的江楼弃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表面大大咧咧、乐观开朗的少年,真正哭起来是那般痛彻心扉。
忽地,一个透明飘渺的灵魂从尸体上脱离了出来,悠悠飘荡在半空中。
“小周,看,你妈妈……在喊你了。”江楼弃摇了下他的肩膀,唇角淡淡扬起。
听到这话,周嘉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嘴唇痛苦得颤动着,纤密的睫毛底下,重又流出眼泪来,停留在面颊旁,闪闪发光。
他还没来得及伸出双手去拥抱那个飘过来的魂魄,一条凭空出现的拘魂锁套上周妈的脖子,将她往后面拽去。
“妈!你要去哪?”
周嘉翊拼命拉住那只若隐若现的手臂,焦急万分。
“是黑白无常。”江楼弃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双眸中的疑虑显而易见。
空荡荡的病房眨眼间被一团浓郁的黑雾包裹,只见两个鬼差的身影在其间现形。
黑无常哭丧着脸,看起来十分悲苦;那白无常吐着长舌,则现出十分诡异的笑容。
阴差拘魂,无人敢拦。
周妈殷切地恳求:“求求你们了,让我最后再跟我儿子说几句话好不好?”
无常鬼并没有应允她的哀求,或者说耳朵选择性失聪,那口中径直念叨着一句话:“阴人开路,活人回避。”
江楼弃一把抓住那条阴冷无比的拘魂锁,任由那寒气侵袭入骨,脸上依然洋溢着客套的微笑。
“哎,两位鬼差大哥,你们就通融一下呗,又不会耽误你们下班的时间,就让他们母子俩说会话道个别?”
白无常此时笑得比哭还难看,出声提醒:“江所长,拘魂锁乃是九阴玄铁而铸,生人碰不得,还请您勿要阻碍我们。”
身后一直站着的谢九尘眼眸蓝光微闪,他的俊脸无温,神色冷冽,微微睨了鬼差一眼,周身氤氲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正要全身而退的无常鬼不偏不倚撞进这个威慑力十足的眼神里,手里的拘魂锁骤然缩回,心领神会地躬身退了一步。
黑无常滚动着眼珠子,不敢看向谢九尘,同那母子两人说道:“如此我们就破例一次吧,还请二位珍惜最后的良机,莫要错过回地府的时辰。”
“那就多谢鬼差大哥海涵了。”江楼弃收敛了笑意,躲藏起那只被冻伤的手掌。
谢九尘走过来,两道眉毛拧在一起,脸色像黄昏一样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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