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瑞臣叫了一声,可能是让他闭嘴。那双眼睛里满是不甘,他死都不信元君玉的变节,于是这怒火又发泄到了谢晏身上。
“你走。”
“我走不走,和他是不是通倭有什么关系?我无所求了,唯一希望的,是你能早日看清。”谢晏笑了笑,把衣摆抖了抖,转身离去。
窅暗的卧房,一张拔步床的帘子遮下来,两把帘勾新月一样垂在旁边,里面应该是有人睡着的,桌上有果子,还有一杯未收的残酒。门内倒是没扣闩不过房门严严实实关着,恐怕从外面挂了锁的。
“知道他肯定要去兰泉寺,正好我也有事,顺便把人带回来了。”屋外面,谢晏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照你说的,没害他掉一根汗毛……”
“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微卿,今生你是我张术舟最好的朋友……”张神秀似乎动容了,“不知如何答谢你。”
柳骄有些茫然,撑起身来,的确是自己平常住的屋子。外面谢晏还在和张神秀喋喋地说着什么,隔着一扇门听不大清楚,他想了半天,好像从一片空白的脑袋找回一点记忆。
在大理寺门口……他趁机溜了,家不能回,师父那里当然也不能再去,柳骄便租了轿子,往兰泉寺去了。在山门前……在山门前,谢晏把他拦住了!
这是要干什么?柳骄屏住呼吸,听外面人继续交谈着。
“咱们说好了,你这园子,借我摆个阔,明日有些大人来吃酒的,我那里太破旧,不值一看。”
张神秀笑着:“园子罢了,倒说得这么郑重。”他忽而踟蹰着,叹一口气:“只是,你答应我的事……别反悔……”
“你这一辈子……罢了,别在这说。”
柳骄只听见些只言片语,正想凑近了听,忽然外面声音停了,似乎是谁端了茶饭来,在外面对两个人行了礼,径直往屋里来了。
柳骄急忙奔回床帐内,假做未醒,过了会儿门又推开,一阵杯盘碰响,等重新安静下来,他再去门边听话音,却早已听不见了。
院内复又一派寂静。
“干嘛非到这躲着?”张神秀有些埋怨。
谢晏在前面走,不吭声,到了僻静处,谢晏才沉重道:“术舟,你真的想好了?”
“我会照着和你说的,藏去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你大可放宽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此事重大,我理应对你交个底,”张神秀下定了决心,深深吸一口气,“钱我都不要了,我……我把南京所有的商铺田宅转交给你,我不想再做这个了。老家剩下的那点祖业,够我家里人过一辈子的……这样的日子,我真是过够了。”张神秀似乎是想到了将来,神采飞扬地:“往后我定在哪里,也会给写信来的。”
谢晏神色复杂:“我若执意留你呢?”
张神秀仿佛真的看淡了:“我这一生,总是随波逐流,难得有一件我能够自己主张的,我想,这何尝不是天助我解脱呢。你也不要总拦我,到底,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谢晏望向别处,不知盘算着什么,语调微涩:“你们做了神仙眷侣了,我真是……”
张神秀看着他,脸上有方才浮想联翩后的红晕:“你把家里那个接来,一样的。”
“说得倒是轻松,”谢晏拍拍他的肩,“走吧,这么久,他该醒了。”
“那好,明日宴请宾客,我还要不要出席?”
“你的园子,怎么能不来?”谢晏含笑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种少年意气已被消磨去了,那稳重态度,让人看了无比心安。
这也是最后一回了,张神秀不免动容,向他拱了拱手:“这么多年……”
“唉,回去吧,回去……”
谢晏走后,张神秀到卧房前转了一圈,柳骄自是没话对他说的。张神秀放下了心结,即便此时柳骄不理不睬,他也觉得来日方长,终有冰释前嫌的时候,倒也没多停留,心里只想着明日之后再无烦忧,于是对明日的宴席上了心,把乐班都叫来发了些银钱,又说这是最后一场戏,务必要尽心尽力去演。
到了第二日,系舟园热闹非凡,张神秀昨日安排了一天,早上得了空去看柳骄。
说不忐忑是假的,张神秀想起初见他时,此时比那时不遑多让了。撩开床帘,柳骄压根没闭眼,他一来,就如临大敌地把他看着:“找我干什么?”
张神秀犹豫道:“外面要开席了,你去不去?”
“你的应酬,和我没关系。”
他这样冷淡,张神秀心里刺痛,遮遮掩掩地:“你……想不想走?”
“走?哪儿去?”柳骄讥讽地:“要过穷日子的地方,我不去。”
“柳骄,我……”他结巴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我累了。”
“好。”张神秀悄悄把帘子放下。
忽然一下,里面急促的咳了一声,少顷才说:“少喝点……你酒量不好。”
“好。”
“我没原谅你,知道不?”
“……好。”
窸窸窣窣的声音,张神秀离开了。柳骄躺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乱,不明白张神秀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好半天过去,外面的宴席应该是开了场,有悠悠的竹笛声飘过来,柳骄翻了个身,把窗户支起来一半,刚往外探个脑袋,对面长廊尽头就有两个人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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