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这种猜想里,李文卉渐渐停止哭泣。刚想说自己没事了,结果就听蒋春意说:狗死不会复生,没有灵魂那档子事。
于是李文卉哇一声又哭了,终于惹得邻居忍不住,敲门说小点声。
蒋春意埋上最后一抔土,席地而坐。
有个很俗的句子,早就传烂了,但是女儿没准没听过。于是她示意李文卉抬头去看天上星空。
那天万里无云,四周的灯已经全熄了。
这位天文教授指向其中一片天空,那里,有一颗闪亮亮的星星。
她讲,这颗星星不是一颗普通的星星,它是一颗恒星,一颗比太阳还要大很多很多倍的恒星。
它在宇宙中爆裂地燃烧啊,引力与斥力激烈地对抗啊,就和“天狗”一样,最后,嘭。
蒋春意合拢的手一下子打开:“它坍缩了。”
一颗比太阳还大的恒星爆炸,瞬间发出的光相当于一亿亿个太阳,让一整个星系震颤,然而跨越这极其遥远的距离,最终只成为这地球上,孩子眼里满天星辰的一个小点。
“它死了?”李文卉吸吸鼻子。
“它死了。”蒋春意说:“但是没完全死。”
因为从恒星剧烈的爆炸中,无数元素飞散进入宇宙。蒋春意指指她们面前的铁锹:“例如世界上所有的铁,就全部来源于恒星爆炸。”
李文卉看向铁锹的眼神都不对了。
但又远不止是铁。这些伴随恒星爆炸而飞散各处的元素,还重新构成了行星、新恒星,以及——
“生命?”李文卉说。
“非常正确。”蒋春意指指土下埋着的乐乐,又指指李文卉:“我们的身体也是由恒星物质或星尘组成的。”
骨头里的钙、红细胞里的铁、细胞里的碳、呼吸所需的氧……所有这些元素都来源于恒星内部的核反应,再由超新星发射出去。
——我们都曾是一颗死亡恒星的一部分。
李文卉的眼睛上还挂着眼泪,风一吹,糊干一脸。
“所以,它只是回去了该去的地方。”蒋春意说。
“不是天堂,不是地狱,不是冥府。死后,我们都将回归宇宙,等待时间将我们身体里的元素分解、飘荡……直到组成下一样东西,周而复始。”
在这样无形的影响下,李文卉很难不对星空感兴趣。
而如今蒋春意也已经回归宇宙,她只能继续翻阅这些承载着过去点点滴滴的东西。她看见自己第一次考上大学时候的兴奋——这个专业有些困难,以至于她当时真的拼尽了全力。
她看见自己臭袜子不洗,散落一地,衣服随手堆在凳子上,最后轻轻一碰,凳子就向后仰倒了。
她看见自己揪着一个问题不断找母亲问东问西,一方面是满足永远膨胀的好奇心,一方面又是想看看母亲对宇宙到底了解多深。
她看见自己有一段时间沉迷于谍战,每天拉着母亲朋友玩加密与破译。
每一个细节都被蒋春意牢记在心,又记于笔下。
“当时谁是最后的赢家?”
这一页戛然而止。
这是在问谁?蒋春意的私人日记还能问谁?李文卉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反应过来。
是提示——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她将这页看了一遍又一遍,逐字逐句,甚至猜测笔画轻重,笔画长短。终于,她发现了语句之间的不通顺。
这种不通顺很轻微,快速阅读时根本不会察觉。而即便是察觉了,也会以为是蒋春意特有的习惯。
于是她重新将书页返回第一页,抱着本子走向桌面,随手抽出一根笔,在纸面上记录着。
一个字一个字阅读,最终叫她拼成了一串128字符的密文。
那么,应该怎么解密。
看着空白纸张上浮现出来的乱码,李文卉伸出左手,压住自己颤抖的右手。
其实第一层明文她不需要认真解就能一眼看出来,还要得益于她年少时对解密探索的乐趣。
一个最简易的栅栏易位,隔一个字母组组合在一起,能够拼凑出几个短句。
李文卉用指甲一点一点地比量着,一路推过去。
小。
心。
它。
在。
看。
指甲猛地一顿。
它是谁?李文卉不需要猜就能知道,是挞责。
挞责在监视蒋春意,所以蒋春意不能与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同时,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留下明确的记录。
那她在用什么记住那些复杂的研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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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吗?
人类的大脑?
几十年过去,一种从身体内部散发着而出的寒意与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
李文卉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人类害怕失去蒋春意,或许与她一开始所想不同,并不只是因为想要把握住一根科学的浮木,而是某种研究只存在于蒋春意的大脑。
即便她已经无法再独立进行研究,她也一定要在完全秘密的条件下,悄无声息地传给下一任接替者才行。
而蒋春意成功了。
没有人意识到她早已将研究加密保存,因此所有人都期盼着她能活到想出办法来为止。
现在蒋春意已死,又有谁能接替。
李文卉翻到第一篇日记记录的时间,2032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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