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轻柔如月色,过去十几年,他都是这样安抚徒儿。
何月竹抬起脸,他的师父无所不能,而他才发现自己今生今世,不,这三生三世都比想象的还要依恋他。
只可惜有些事,只有他能做。也必须他自己来做。
他试图从两人的相拥中汲取一些力量,良久道:“我只能告诉你,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很远。”
“这次你不要来追了。”
无端双手按着他双肩,一言不发听他说完全部,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阴。何月竹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却未曾想无端竟紧紧将他锁在怀中,几乎是求他,“阿澈…不闹了好不好。我们回家去。”
何月竹被他抱得几乎不能呼吸,男人的肋骨抵着肋骨,除了彼此的心跳,只剩疼痛,“我没有在闹脾气。我是认真的。”
无端将他抱得更紧,语气激烈,句子却更卑微:“阿澈,阿澈是我不好。不论什么都是我不好。”
“我不问原因了,也不要你解释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只要你不再对我这样冷言冷语。我真的受不了...”
何月竹闭上眼,可依旧能看见那猩红的诅咒正蔓延他全身。难怪他与无端一经相爱便注定生离死别,原来,无端就是下咒的恶鬼本身。
他同样能看见自己死去的那些年,无端想尽办法寻死,无数场残忍的自戕过后,毫发无损,却又遍体鳞伤。
他一咬牙,将无端猛地推开,“你放下我吧!”
何月竹后退几步,按着心口,试图让自己不像在强撑,“你放过自己吧!”
无端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恍然而生一股糟糕透顶的预感,这预感在他与成澈、程澈相恋的岁月里从未有过,“说清楚。”
“我...已经不爱了。”
没有人听见无端的那一句“什么?”,实在太轻,轻得如滚烫的飞灰轻飘飘落在潮湿的眼珠里。
何月竹从来没有对谁提过分手,他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你我从今往后…不论何日何时何地何处再相逢,都是陌路人。”
有人从没听说过这样可笑至极的谬论。无端扯开嘴角,笑了好几声。他想哄好阿澈,配合的,质问的,卖乖的,他都试过了。
似乎都是徒劳。
他又干笑一声,向前钳住阿澈肩膀,用尽力气晃了两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何月竹试图将身边人推开。
推不动。还被重新带进怀里,随之而来的吻粗暴而野蛮,三辈子了,这是第一次他在与无端的吻中察觉痛感。
何月竹在这个吻里落满泪水。他想回应,可他不能。他不能再折损所剩无几的寿命了。
无端如穷途末路般捧住他的脸,“只要你收回。我就当没听见刚刚那些。”
抬起手要抹阿澈的泪珠,却被偏头避开,“我不会收回。”
“......”无端沉默半晌,“...因为完颜於昭?”
何月竹一愣,他怎么知道,他怎么这样问,“和他没关系。”
“你在说谎。”无端漆黑的眸子永远能看破他的一切想法,“与他有关。”
无端抽出何月竹发上木簪,小道士的半扎圆髻便整个散开,棕黑色的长发披散两肩。
何月竹一怔,要想超度完颜,他必须得有这支木簪。伸手要够,却被不着力度地推开了。
夜色昏暗。男人与男人相对而立,半大的居室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无端垂眸看手里那支木簪。
伴随清脆而刺耳的断木声响,玄色的木簪,一折两断。
何月竹当即失声,“你——”
道长左右持一支两断的木簪,在手心化作两把桃木剑,将其中一支抛给何月竹。
“既然想走,你先杀了我。”
何月竹接住桃木剑,“我不会杀你的。”这把木剑似乎是烫手的,他怎么都握不稳。
无端却已张开双臂,数道符咒飘起,转眼给整栋客栈下了重重封锁,“我也不会放你走。”
何月竹握紧木剑,“刷”得一声划破夜空,直指无端面门,“那我...只能动手了!”
无端同样回指向他,“成将军。赐教。”
何月竹一愣,这是他们少年时对练剑法,无端总会说的一句调侃啊。
他还恍惚,无端的长剑已经直扑而来,不留情面。
何月竹后撤半步避开,手中将桃木剑握得更紧。咬紧牙关,回身便是一道剑击接住无端,木剑相触,没有金属的铿锵杂音,却同样激烈弹开。
道长不作休整,下一击很快又至,他的剑势一向极快,如狂风骤雨,不留任何余地。
何月竹连连抬手接招,几个回合下来便应接不暇,心说:这样不是办法。成家剑法讲求流水之势,招式之间千变万化,难以捉摸,关键时又能一击即中要害,冲溃千里强堤。
可无端一剑刚止,一剑又至,攻击太快,根本没有变招的余地。
何月竹看向窗外,忽然有了主意。便直接一跃翻出窗去,他踩过客栈雨檐的瓦片,几步跃上客栈房顶。
无端紧随其后,刚一临空,蛇立即伏现他脚底,构出一道登顶的梯。
何月竹趁着这个间隙终于有机会施法,抛出一道唤雾咒,“急急如敕令!”
无端看出他的意图,舞动桃木剑几下将那张符砍得稀碎。他踏过符纸的碎片,毫不留情地挥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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