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年轻人看上去俊美挺拔,衣着得体, 气质矜贵, 他打湿手指, 将落下的碎发细心地捋上去, 密长的睫毛下, 绿莹莹的眸子忧心忡忡, 闪着犹疑的光彩。
他和哈特格林夫人说自己已经与坎森公爵谈过话, 并且知道他们的意思了,其实没有。
但他在赌。
最近哈特格林的丈夫将要过生日,他就赌哈特格林忙于置办生日宴会, 挤不出时间去见坎森公爵通气, 自己在两边都可以用同样的理由获得信任。
就算赌输了也没事,毕竟他们哪怕没有明说, 维恩自行领悟也是说得通的。更何况, 哈特格林为了让维恩更偏向自己,这一万英镑肯定会悄悄地自掏腰包。
维恩很清楚, 坎森公爵和哈特格林说是情人, 倒不如说是抱团的合作伙伴,只是恰巧多了点风流韵事罢了。在面对利益抉择的时候, 一丝一毫也不肯放松。维恩优先和哈特格林合作,有几分是因为这个女人除了贪婪之外还有些明显的缺点, 例如现在。 他瞥了一眼左边袖子, 方才哈特格林蹭过, 搂过,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他冷着脸脱下西装,放在水池里随意地搓了几下,然后对折挂在手臂上,慢慢走出去。
他不担心哈特格林伯爵夫人,但是坎森公爵不一样,虽然是外地的公爵,地位式微,比不得雾都的贵族们,然后他也有雄厚的财力,过硬的人际关系以及每一位高位者都会有的狠辣与心机。嬿珊庭
尽管维恩和他打交道更多,但一直摸不透他的想法。毫不夸张地说,维恩有些惧怕他。
他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候就是在坎森公爵手上不得自由的日子。他越是工作,债务越是多,越脱不了身,好像陷在流沙之中,不得动弹,眼睁睁地看着沙子一点点灌进自己的口鼻,阻滞自己的呼吸。
坎森公爵的打击是全方位的,他的精神与躯体都备受摧残。直到有一天,维恩忍受不了,选择了逃走。
可笑的是偌大的雾都,他奔逃了一天,饥肠辘辘,最后竟然还是只有艾姆霍兹庄园一个去处。
其实他也隐隐约约猜到西印那里的生意一定不太顺利,否则安塞尔怎么会比约定好的日期晚了整整三个月才回来,而且中间音信全无,要知道安塞尔向来是言出必行,一诺千金的。
维恩从来没有去怪安塞尔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联系不上,他只是觉得造化弄人。
他一边深知自己再也配不上这个金枝玉叶、美好干净的恋人,节节后退,一边又在委屈对方回来看见他之后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拥抱,徒留他的心脏痛苦到皱缩起来。他希望安塞尔如他所说的离开,又期盼对方可以像以前一样弯着眼睛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说到底,这个无信仰的年轻人,不用任何人教,便以最标准的动作,最虔诚的心情跪在心中的白玉神像面前祈祷着,明知自己不值得,却依旧妄想得到一丝救赎。
他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一家人都救不回来,自己当初就不该迈进哈特格林伯爵夫人的房间,自己就应该也感染那个可恶的病毒,在某个晨光熹微的天气里和他们一起死去。这样至少,他在安塞尔心中依旧是那个热切纯真的少年,而不是像现在,被撞见肮脏不堪的模样。
自从那个雨夜他落荒而逃之后,他一直有意不去接收有关安塞尔的消息,甚至在周围人谈到“A”开头的单词时,他都想要背过身去。他不想再让对方对他的印象变得更差,他已经回不到过去,他只能越坠越深。他也不愿意再去给对方添麻烦,因为他知道曾经的恋人现在过得并不会比他好。
他犹豫了好久,还是想着自己就去远远地站在庄园口看一眼,不管见没见到,都头也不回地转身走掉。
他总觉得,这一眼,可以让他再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我不是来求他的,我没有任何目的,我只是想看一眼,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终于走上了曾经走过无数次的熟悉道路。
越靠近庄园,他感觉身上的疲惫越轻,他又想起十岁那年,一步步走向庄园时,心里也是这样慢慢被星光似的希望填满,好像抛下了伤痕累累的躯壳,以干净的灵魂迈向那处永恒的净土。
身边是熟悉的树木,熟悉的蔓延至天边的花田,熟悉的小桥与山坡,都是他一寸寸走过,赏过的美景。维恩沉浸在回忆的幸福之中,还以为只是因为季节原因,花田里才没有花而全是荒草。
然而当他走到大道的尽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大门紧闭的萧索的庄园,黑灯瞎火,空无一人,门墙上挂着还未取下的黑纱,有新有旧,似乎举行了并不只一场葬礼。
他看得不太分明,但远处府邸心心念念的二楼位置,外墙漆黑一片,看起来遭遇了火灾。
维恩心里一空,好像直面了神像的倒塌,碎片还一下下地划过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非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他分明记得安塞尔曾经和他说过,艾姆霍兹庄园是他们家族世世代代两百年来的根,绝不会离开。他还记得安塞尔当时的坚定笑容与明亮眼神,还记得安塞尔和他坐在庄园后面的山坡上,一笔一笔地画着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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