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签!我签还不行吗!”卡罗吃痛大声喊了起来,“把笔给我!我签,我还会出庭作证!只要你不杀我……”
“松开他。”子爵满意地眯起眼睛,卡罗从地上爬起来,满脸脏污,他伸出沾满印泥的手接过羊皮纸,在上面留下深色的印记,好像鲜血一般。
卡罗接过羽毛笔,手止不住地颤抖。
子爵勾起嘴角,以为胜券在握,有些玩味地开口:“听说艾姆霍兹温温柔柔像个女人,他和你睡过——”
子爵的话音未落,突然看见面前本来已经垂头丧气的下人瞳孔猛地一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卡罗已经撕开了认罪书,怒吼一声撞到了他的身上。
天旋地转之中,颈部传来剧痛,那只羽毛笔的笔尖狠狠地扎进了气管之中,他的尖叫与咒骂都化作漏气的喘息。周围本来想要起哄嬉笑的声音也一下戛然而止。
“别把你们恶心的那一套放在少爷身上!”卡罗牙齿几乎要咬碎了,双目赤红。
他从进审讯室就一直在忍,他被打得昏厥之前,亲眼看见女仆长冬妮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抽了用刑的人一巴掌,那可怖苍白的皮肤上的血迹在火光的映衬下像糜烂的番茄汁液。但当他醒来的时候,一切就好像一场幻梦。
他最珍惜的,他当作家的地方,他的家人们——
卡罗猛地抽出子爵的佩剑,抡圆了向后砍去。
剑刃挥舞而过的地方,那些自持稳重的贵族狼狈地逃窜开来,撞翻木架,打落刑具,火盆倾倒,火星四溅。
或许是想不到会遭到下等人的反扑,再加上刑房太过狭窄,看热闹的人又太多,短暂地竟然被卡罗这个从没有学过剑术的人唬住了。
然而暂时的混乱之后,侍从们也接二连三地拔出长剑。此时卡罗一剑劈下,正巧卡在了木桌里拔不出来。
耳边空气呼啸,卡罗回转身,脸上还带着发疯似的畅快与癫狂笑意,眼中却含着泪水与必死的决心。面对迎面而来的白光,他恐惧地闭上眼睛,最后的念头竟然是:
……我没让你失望吧……
“都住手!”凌厉的女声传来,卡罗猛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这声音和动情时尖细娇媚的呼唤完全不同,熟悉又陌生。
米斯特夫人匆匆闯进来,看着地上躺着翻着白眼还喘着气的子爵,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在场的人全都丢下武器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地行礼:“大公夫人……”这可是未来的王的母亲。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米斯特夫人才看见人群中呆呆站着的自己的小情人,浑身是伤,狼狈不堪,喘着粗气,惊讶地看着自己。
卡罗脑子晕晕的,声音与视觉渐渐离他而去。他突然露出一个苦笑,有些黏糊糊地开口,好像在撒娇一般:“米斯特夫人,原来您是……”
他向前一步,却一下失去意识栽倒在地。
当侍卫为安塞尔打开铁门的一瞬间,刺眼的雪景映入眼帘,飘落的雪花在亮不起来的天光下,显得凄凉又孤独。
原来要到圣诞节了……
安塞尔没由来地想道,眼里是化不开的苦涩,嘴角还带着之前打斗时的伤口,隐隐作痛。
三天,他作为艾姆霍兹家的继承人,男爵长子,竟然没有一个成立的罪名就被囚禁了三天。除了荒唐,他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期间托雷又来了一次,这次他没有再装往日的兄弟情深,反而歇斯底里地揪住安塞尔的领子低吼道:“到底藏在哪里了?那个老妖婆的遗嘱!”
安塞尔克制住自己咳嗽的欲望,脸色苍白,琥珀色的眼眸冷冷地盯着托雷。
“你动我的庄园了是吗?”安塞尔的声音冷硬,拷在一起的双手也揪住托雷的领结。
托雷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回答。
安塞尔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瞳孔收缩,低沉的声音几乎在胸腔里共鸣,连托雷都在好奇他是怎么忍下来不揍自己的:“我最后再和你说一次,遗嘱不在我那里。不要动我的庄园。”
“你们都疯了,所有人都怕你,没有人敢把遗嘱再拿出来了。”安塞尔的嘴紧紧抿着,每一个“你”字的发音都加重:“你满意了吗,你就安心地做你的皇帝吧!”
“现在,出去。”安塞尔松开手,向后退一步:“趁我还能忍你。”
托雷看着他猛烈起伏的胸口,回想起砸在脸上那一拳的力度,垂下眼睛不再言语,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牢门,安塞尔就看见背对着他站着的穿着斗篷的女人。
听见他的脚步声,米斯特夫人回过头,飘动的发丝上沾着几点雪花:“公爵,您受苦了,我代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和丈夫向您道歉……”
女王在临死前暗示要改封艾姆霍兹男爵为公爵,本来大家都以为这句胡话要随着女王的去世作废,此时米斯特夫人特别提起,其中拉拢封口的意思可太明显了。
“大公夫人……”安塞尔眯起眼睛,他无意做什么公爵,只是有些搞不懂这家人到底在想什么,但毕竟对方救了自己:“感谢您的营救……”
他默默地将磨破皮的手腕藏在垂下的袖子里,不想将自己的窘迫暴露在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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