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塞尔看着孩子们玩得开心,也露出了笑容。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新家的供暖怎么样?不够就叫庄园送点煤过去。”
“够的够的。”维恩有些不好意思,虽说现在煤价上涨得很快,但好歹也有了点积蓄。
“你今年还是回去过圣诞吗?”
维恩一愣,停下脚步,心跳慢慢加速。
街角橘黄色的灯照在天色渐渐暗下去的瓦蓝色的街道上,好像梦境一般。
这本来就是默认的,根本不需要询问,他会在庄园待到很晚然后由专门的马车送回家,哪怕是前世也从无例外。
倒是安塞尔的目光坦率真诚,笑容温柔:“我想正式邀请你们一家到庄园做客。”
“母亲也是这个意思。”他补充道。
嘶鸣的战马,呐喊的士兵。
兵刃相接,铁与铁的摩擦之间迸溅出火星,紧接着视线被鲜血染红,天地旋转,好像一脚踩空,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紧接着是可怕的窒息。
最后一班公共马车上,形容狼狈的壮硕男子猛地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汗水从未修剪的胡须上滴落,浑浊的眼睛惶恐不安。
这已经是他从西印回来后不知道第几次被当时的景象惊醒。他们的巡逻小队,遭到当地土著的劫掠,整支队伍就他一人因为被压在马下躲过了补刀,活了下来。
他的上级见他受伤严重,便安排他回国汇报情况。他的怀里还带着上级亲笔书写的信,里面对他的英勇表现大肆表扬,本意是想卖他一份功劳,为他讨份安逸的官职,就呆在雾都养伤。
然而耿直的彼佳却不明白这点,下了船便日夜兼程赶往雾都,期间伤口裂开了几次,他也毫不在意,只想着尽快将“重要的信”交到自己的统领卡斯迈伯爵手上。
马车到站,车上的人陆续下车,他紧了紧外衣,再三确认怀里的信还在,这才向着记忆中卡斯迈庄园出发。
庄园的戒备和之前比起来更加森严,他出示证明之后,等待了片刻,霍克管家亲自出来将他领进了宅子,坐在暖暖的壁炉旁烤火。
“您瘦了。”彼佳看着自己昔日的教官现在像个瘦弱的老人,眼中感概万千,嘴上却只木讷地开口。
“受了伤。”霍克苦笑着摇摇头,“雾都发生了很多事,你很快就知道了。”
彼佳抿着嘴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自己不会在雾都呆太久,还想着赶紧回到西印。
“你来的不巧了,老爷少爷都进宫了,只有少夫人在。”霍克给他倒了一杯茶,眼角带着笑出来的皱纹。
“少夫人……?”彼佳一脸疑惑。
威廉结婚之后还没有返回过队伍,加上两地通信不便,彼佳就是没有得到消息的那一类人。
“那我现在进宫?”彼佳抓起外套,有些冲动道。
“不用,不用。你的事,少夫人会给你解决。”霍克笑着将他又拉回沙发上。以他丰富的经验,一下就看出对方让彼佳回来报信的目的——虽然巡逻小队近乎团灭,但也杀敌两倍,战绩醒目。
彼佳不明白少夫人能解决什么战争上的事,以为是自己没有说清楚轻重,正想解释,楼梯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彼佳一抬头,正好看见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拿信急急下楼的美丽少女,飘在身后的披肩好像蝴蝶的拖尾。唯有盘起来的头发显出一丝成熟的韵味。
“彼佳中尉。”黛儿和他对视的一瞬间便停下了脚步,清晰地喊出他的名字,神态自若,落落大方,仿佛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身材高大的彼佳愣愣地站起来,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令。
“还有霍克管家。”黛儿举起手中的信,“请跟我来一下书房。”
她说完,又转身快步向楼上走去。
楼下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也没有说话。 彼佳收拾了一下方才的座位,霍克管家用这个时间让一个小厮去宫中寻人,然后两人并排上楼。
冬天天黑得很快,气温下降得也很快。街上灯火陆续熄灭,行人也渐渐变少。
看到前面大桥时,维恩才发现竟然逛到了泰晤士河边。 维恩偷偷撅了撅嘴,以为安塞尔看见泰晤士河又要想起他的改建工程,然后说一大堆自己听不太懂的话。
放在平时他很愿意听,但今天出来的本意是想放松,可中途还绕路去几个地方拿了文件,整个“约会”七零八碎的,让他有些失落。
他总有种自己在安塞尔心中排在工作之后的错觉。
意外的是,安塞尔垂着头,挽着他的手竟然什么也没说。
维恩疑惑地托起他的脸,只见他苍白的皮肤微微发烫,眼神里有一分迷糊,神情严肃地皱着眉。
“因为刚刚的蛋酒?”维恩乐了,想起来刚刚路过一个急着回家的推车小贩,正好安塞尔说自己没喝过蛋酒,维恩就追了二里地,好说歹说买了一份。
但没想到这种甜甜的为小孩子设计的酒水也能醉到人吗?
维恩拉着安塞尔靠在大桥的栏杆上,用自己的同款斗篷将他包在怀里,忍不住咯咯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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