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问您一些事吗?”
“自然可以。”
“我……”
话断了。
谢知归攥紧了衣服,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老道平和地安抚他,“不用着急,慢慢想。”
他慢慢想也想不出来,甚至连究竟要问什么都很模糊。
他只是觉得走进了一个死巷子里,前后左右都不能走了,需要有人搭把手将他带出来。
但这条路是他选择走的,寄希望于旁人又有什么用?
谢知归埋低着头,心乱如麻,找不到一点头绪。
思虑再三,放弃了。
他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还是不问了。”
“好,”老道没有生气,笑容依旧平和。
老道拿过杯子,又给他斟了满满一杯药酒,放在他手边。
“再喝一杯热热身子,喝完就走吧。”
谢知归以为刚才的无礼让老道不快了,人家现在想赶客,局促地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叨扰了。”
老道微微摇头,望向紧闭的木门,叹道:“是有人来接你了,我不能再留你。”
谢知归手抖了下,滚热的酒水洒出来了点,他把杯子放下,慌乱地拿袖口擦掉手上酒。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老道见他手上都被磨红掉一层皮了,还浑然不觉似的,咬着下唇使劲擦已经不存在的水。
和谁较着劲呢?
老道拿轻轻盖在了他的手背上,拍了拍,让他停下,接着一语点破,“你在怕什么?”
谢知归怔松道:“我不知道。”
老道又说:“那我换个问法,你是怕他现在进来把他带走,还是怕他一走了之,从此你再也见不到他?”
“我……”
谢知归梗了一下,又攥起了衣服,垂下眸道:“让我想想。”
老道心眼洞明:“你可以在这里想上一夜,只是外头雪大、风冷,你真能静下心想吗?”
“……”
老道已经把他想掩藏的关系挑的够明白了。
谢知归阖起眼,几秒后又绝望地睁开。
老道说的对,他根本不可能静的了心!
等他的人就在门外,孤独地站在寒冷雪夜里,任由风雪侵身,灼热的目光盯着一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开的门。
风雪那么大,他守在那里宛若冰雕,一动不动。
谢知归心口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但摸过去,找不到伤口。
他偏头看向身后大门,隐约听到衣袍在寒风中翻飞的声音。
门板很厚,但他却仿佛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伫立在那里,和他对视,无声地唤他。
——“出来吧。”
谢知归忽然想,如果此刻那人等不下去了,转身离开,自己会不会不顾一切追出去?
老道看着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说:“或许你所有的担忧,跨出这扇门后都能得到解决呢?”
谢知归心道:……我的担忧。
我在担忧什么呢?
怕自己寿命有限,而他会在漫长生命中的某个节点变心吗?
如果他变心了,自己该怎么办?
闹吗?怨吗?恨吗?
不,落到那种互怨互恨的田地绝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因为从来被一个人大大方方偏爱过,突然遇到了这样一个人,无所保留以强硬直白的姿态给自己一份滚烫的爱意,大胆地在耳边念着热辣情话,他会直接懵掉的。
就像第一个品尝番茄酸甜,尝到螃蟹鲜香的人,要围着那些稀奇的东西绕着圈打量审视,迟疑不决地靠近,捻起一小点放在鼻下轻嗅,而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会立刻落荒而逃。
所以他要先对这份爱意进行严格的审查和考量,确定了他的安全性和价值,再决定上前一步,还是退后躲藏。
可是查到最后,把自己都绕进去了,晕头转向,没了当初的气定神闲,只剩下满心的兵荒马乱。
“你如果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对是错,何妨去试试呢?”
老道将他从繁乱的挣扎中拉出来,为他指明一条道路。
谢知归猛然清醒,好像看到了救稻草般迫不及待追问:“您刚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贫道以为,人生苦短,何妨一试,既你舍不下他,他也在等你,不如放下担忧,出去找他吧。”
一道温和的风吹入谢知归心口,将压在上面的重重枷锁驱散。
他好像明白了一点,心里涌现更多的酸楚。
“不要因为害怕失去而逃避,你越逃,失去的越快啊,你要去抱住他,才能将他留在你的身边。”
无论将来,至少现在,只要他回头,一定可以看到明匪玉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是想要这份爱意,当下触手可及,为什么要怀疑未来它会不纯粹?
如果它变了,他和明匪玉自然也变了。
那个时候的他,不会是今日的他。
老道点到为止,他相信谢知归会自己想明白的。
谢知归盯着桌面上的卦符沉默约摸五分钟,短短五分钟,对他来说却是过了五年那样难熬,没人知道他想了多少事情才做下决定,最后他撑着桌子起身,毅然向外走去。
他惹的债,得亲身去还。
老道却又伸长手臂喊住了他,“稍等一下,贫道还有个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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