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矣:“老师耗费五年才完成魔药,目前只有一套仪器调试成功,尚未制出完全版的药品,如果现在失窃,虽然可以依照数据复刻,但……”
皇后不一定能等到那时。
“七日后,老师会向皇室上交第一批成果,大约有五六份。”
罗矣起身:“魔药起效一份就够了,我能在那天取到成品。”
“看来大公主的加冕礼非去不可。”洛伊摊手:“早知道你是这么麻烦的继承人,我就不来凑热闹了。”
现在好了,把自己都搭进去。
确定了魔药的事情,罗矣情绪没有明显的起伏。等耳边呓语声逐渐停歇,他缓缓开口:“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洛伊:“什么?”
传送法阵亮起,斐尔金发在黑暗中闪着光芒,年轻的教皇没能像往常一样微笑,嘴唇向下微抿:“去告别。”
·
帝都教廷在百年前重建,那时帝国刚结束分裂状态,整个国家斗志昂扬,自由与胜利的美学蓬勃发展。
建筑师将教堂建得很高,圣洁盈白的塔楼入云,象征离父神更近的灵魂,弧度圆滑的穹顶用彩色琉璃打造,记录各种宗教传说,在阳光下折射令人晕眩的光辉。
外界神圣不可侵犯的场所,是斐尔在熟悉不过的家。
他知道角落瓷砖的裂缝,草坪小路隐秘的走向,雨天毛毯湿漉漉的气味,以及每一年新来的神职者的名字。
可能会觉得有点可惜吧?即使是不属于自己的人生,真真切切经历了那么多,难免留下遗憾。
安安静静走进教廷的礼堂,正值晚祷,大牧首照常站在台上颂词。冗长的祷词被以赛亚中年人磁性深沉的嗓音诵出,让人不知不觉变得肃穆。
结束后,斐尔望着一直充当自己“父亲”角色的男人,露出平时坦然的样子,走上前:“以赛亚,可以聊一聊吗?”
“什么?”以赛亚奇怪地看了一眼:“你不是会向我诉说烦恼的孩子。”
因为心够大。
但以赛亚依旧同意了,带斐尔回到自己的住所。斐尔轻车熟路从橱柜翻出一罐可可粉,给自己和以赛亚各泡了一杯。
天色已晚,以赛亚点燃壁炉,室内暖洋洋的,斐尔不自觉垂下眼帘——过去罗矣因生活压抑窒息时,教廷的温暖几乎是治愈伤痕唯一的药剂。
有一瞬间,罗矣甚至想用斐尔的身份死去。
但那不可能。
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
罗矣没有犹豫。于是斐尔开口:“以赛亚,我想外出传教。”
以赛亚知道,如果和以前一样短暂外出,斐尔不会这样正式通知,他心沉了沉:“去多久?”
“不知道。”
斐尔面上笑容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或许,在我能坦然接过教皇冠冕(职责)的时候吧。”
“您知道的,我只有二十岁……即使有撑起教廷的觉悟,依然不够成熟。”斐尔认真道:“一直呆在教廷不会有任何进步,我需要沉淀和积累。”
房间安静下来。
以赛亚喝了一口热可可,强压下甜腻腻的余味,叹气:“也算是件好事吧……”
没人比以赛亚更清楚这个孩子骨子里有多执拗,所以他并没有劝说。
“斐尔。”以赛亚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大概一周后。”斐尔状似思考:“听说冠冕‘命运之刻’即将被展出,我想等观赏完再走。”
以赛亚“嗯”了一声,恢复往日威严的样子:“回来时,要成为合格的教皇啊。”
“遇到危险就通知教廷,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
斐尔像是怔愣住了。
他猛地低下头,又抬起湿润的湛蓝双眼,露出笑容:“知道了。”
将杯中可可一饮而尽,罗矣离开教廷时,对洛伊说:“真苦。”
“苦?”洛伊表示怀疑:“我眼睁睁看你往壶里填了十二勺糖。”
洛伊没有等到回答。
·
第二天。
在帝都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洛伊不理解:“只剩一星期了,你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斐尔摩挲手中光滑饱满的果实:“买点东西,去看主……伊特诺尔。”
“有必要吗?”洛伊轻嗤:“神国本质上是概念空间,他想要什么,都能凭空出现。”
“不一样。”斐尔说道:“那太虚无了,没有任何实感。”
眼看斐尔又把一床羽绒被塞进空间魔器,洛伊忍不住打岔:“教廷那边借口好找,但你想好怎么糊弄假主神了吗。”
“糊弄?”斐尔摇头:“没法糊弄,斐尔失踪后,祂一定会联想到唯一能屏蔽神明视线的存在——”
“邪神。”洛伊:“啧,兜兜转转,还是给自己找麻烦。”
“……如果在祂找出邪神前,斐尔能摆脱污染苏醒,自然不会有问题。”
斐尔说完,道:“走吧。”
“去神国。”
·
在斐尔来神国之前,主神久违地做了一个长梦。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梦里瘦弱的小男孩头发乱糟糟的,摔倒在垃圾堆里,脏兮兮,衣衫褴褛。
但他有一双漂亮的,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面澄澈、光亮,找不到一丝磨难中的浑浊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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