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宋时清捂住颈侧,警惕后退。
谢司珩大方地松开了他。
没关系,宋时清会自己找过来的。
夜色渐深。
付聂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房间里,他得找一家做纸质文件修复的工作室,把照片连带相框送过去才行。
他坐到桌前,一边朝下划信息页,一边掰开相框背面的锁扣,拿下木质底。
“——嗯?”
付聂惊讶地看着照片背面的文字。
【付长空(左一)谢司珩(左二)徐婉莹(右一)】
【家中留影】
墨笔手写的两行繁体字至今清晰如旧。
付聂心中震撼,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以后,赶紧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宋时清。
【学弟,你看看这上面的字什么意思,我不太认识中文,只会说。】
在掉马之前,让谢司珩吃一顿嗷~
第八十六章
浴室里的水声被门挡住了大半,听不真切。房间里还开着灯,可宋时清已经侧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某一刻,他滑落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跳出的信息栏中,正是付聂发来的那条消息。
“时清,我的毛巾在行李箱里吗?”
没人回应,谢司珩探出头看了眼,片刻后笑了下。
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将自己故意忘拿的毛巾盖在头上。
床头灯灯光昏黄,将宋时清的眼睫拖出一片蝶翅般的阴影,大概是因为房间里的空调开得有些低,他微微蜷缩了起来。
谢司珩伏下身。
很多时候,当他以这个动作圈住宋时清的时,墙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都像是掠食动物压住了被它才咬住喉咙的小鹿。
谢司珩伸手,像是想要将宋时清搭在脸上的碎发理到一边,发尾的水滴却在此时滴了下来,砸在了宋时清的脸上。
宋时清无意识地朝枕头里藏了藏,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外界的一切骚扰一样。
真笨,怎么一点戒心都没有。
谢司珩笑着低下头,吻去了那滴水,关掉了床头灯。
虽然他确实很想和时清发生点什么,但孕期的小妻子已经很疲惫了,晚上得让他好好休息才行。
他伸手,从下面撩起宋时清的睡衣,伸进去极轻地抚摸着那片温软的皮肤。
睡吧。
宋时清隐约感到自己被另一个人抱进了怀里,腰间环上了一条手臂。他轻轻蹙了蹙眉,但困意很快将他的意识覆盖上了一层又一层轻薄的纱幔,最终完完全全地阻隔了他对外界的感知,进入深沉的梦境中。
他在黑暗中沉浮,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快点,都快点。一个个的磨磨蹭蹭什么?让太太等你们不成?】
宋时清茫然地抬起头。
两侧是极高的灰砖墙,脚下是石板路,天空只有窄窄的一条。他被人牵着,走在这条路上,前后都是穿着破旧棉衣的人。
没有人说话,被父亲或者母亲牵着的小孩偶尔会回头看,但放慢的脚步的他们,很快会被人扯一下,不得不接着快步朝前走去。
宋时清顺着自己的右手朝上看。
牵着他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很脏的灰棉袄,手上有冻疮,头发凌乱地垂了好几缕在脸侧。宋时清看不清她的样子,但下意识地,他用被牵住的那只手,摸了摸女人手指山的冻疮。
她看了宋时清一眼,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这是个饥年。
宋时清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
好像是旱灾吧,后面又来了蝗虫。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
作为顶梁柱的男人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等到了冬天的时候,一家人都会饿死冻死,就跟着同乡的人出去讨生活。
但天灾之下,所有人都没有饭吃。没饭吃就只能出去找活路,那些被逼到绝境的人聚集在一起,最先针对的不会是有兵有人的官或者地主。
而是和他们一样的百姓。
男人就是这么死的。
家里能出力气的人没了,女人又不像史书中那些有财产有手艺傍身的女子,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改嫁,或者带着孩子一起挨到冬天饿死。
她当然只能选第一条。
好在她还年轻貌美,干活麻利,很快就有人上门说亲,说是有个死了原配的木匠愿意娶她。
在那个时候,木匠是能替大户干活的吃香主儿,她当然是满口答应。
但木匠提了一个要求。
他不准女人带宋时清进门。
按说老封建思想下,男孩到哪都有人愿意收。七八岁就是个劳动力,再长几年,把手艺传给他,又是个能赚钱兴家的。
但宋时清不行。
用那个时候的话说,他是个小病痨鬼,娘胎里就抱着药罐。
要是亲生的,木匠还愿意花钱去治他,但这又不是他的种,他怎么肯出钱?宁愿要那两个丫头片子,都不愿意要这个拖油瓶。
女人抱着他哭了好几个晚上。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把这样的宋时清丢进山里,不消两天,那些豺狼虎豹就会把他分吃殆尽。
转机在一个下午出现。
村头的婶娘喜气洋洋地敲开了宋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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