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琢磨出什么,殿门又被虚掩,江御挂了行服,林析沉瞟了一眼他不常穿的衣袍,心下悲叹,听着他的脚步声,道:“上早朝不带我?”
“你睡得好沉。叫不动。”江御见他穿得单薄,又捞了件风衣去裹上。
林析沉面无表情抬头看他,“你又掐我腰了。”
江御离衣的指顿了顿,继而又听见一段委屈的自语:“揉红了。”
“……”
“我喊你你都不理我。”
“……”
“你不是说过不抓我吗?”
“……”
江御去牵他的手,被无情地甩开,刚刚浴完的腕隐在袖子下,毒痕褪了不少,小臂处都见不着蜿蜒可怖的虚影,林析沉睡眼惺忪,闷闷道:“怎么不说话?”
江御触了那冰冷的手,也没有执着去抓,后退了步半蹲下,握住脚踝去褪他的鞋履。
“你做什么?”
林析沉不耐烦地蹬脚,失了力竟一下子踢到弯腰躬身之人的胸口,他忽而止住了蛮横的撒泼,愧疚地垂了头,“对不起。”
江御试了试他手脚的体温,比往日还凉了几分,眉心从头到尾就没舒展过。
分明没有这般体寒的。
江御抬头看着稍显局促的人,他们之间,总是平视,或自己高高在上睥睨他人,而如今抱以这般虔诚柔目的屈首,似乎还是第一次。
林析沉低眉顺眼的样子平生出一种多愁善感,垂怜苍生的情态,也有可能是因那病痛的摧残,如同蔫在朝露的花儿,支离破碎,却风韵犹存。
一片初次见面没能琢磨透的温柔地带。
“二十。”江御冁然而释,延了一抹温和的笑。
“什么?”
“我的总指挥二十及冠,至今不过三五载,北上挂帅,挥师十二大营。”江御小心翼翼地替他抚去肩边垂前的如墨黑发,生怕惊扰了什么,眼底映满了心疼。
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带着尖锐的刺又对你拉起警戒线,恨不得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却忘了自己也渴望一场浸润心田的甘霖。
林析沉的气还没消,权当他转移话题,问道:“朝会又吵了吗?故意不给我听?”
“事已成定局,有什么可吵的。”江御慢慢直起身子,幅度没有多大,逼得林析沉往边上挪了挪。
“其实我也蛮好奇他们会怎么骂人,我想学习学习。”
“骂人讲什么技巧,指桑骂槐代替粗言秽语,我不见得高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御太高了,头顶落下的音色飘渺,林析沉心觉早朝阔谈应该在他意料之中,便也散了心气。
又念及什么,转头时忽然被一块黑色布带遮住眼帘,江御慢条斯理缕清林析沉散乱的发丝,于其上束了个结扣,“有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太过喧闹,必须自己闭上眼睛,主动感官告诉的前路并不会是一片漆黑,也不至于心之所向。什么都没有才是最让人舒坦的答语,这个世界只有你自己。”
半悬在空中的手被慢慢捂住,义无反顾的触感麻痹了遮天蔽日袭来的幽静。
林析沉总不能真真正正看清楚这个人,他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烧毁塔尔玛湖岸最圣洁的土地,却也珍爱一庭幽香自怡的娇花;他会在宫变之日心狠手辣地屠宰所有忤逆的臣子,却也留了处处依室之家。
袖手旁观的是他,飞觥献斝的是他,目无下尘的是他,朔风凛凛的也是他。
极度的温柔,而又极端的偏执,从来都不是因什么上位者的喜怒,仿佛是生来从骨子里带出的,这种阴鸷的性格,最终要么是锦花簇拥,要么是万箭穿心,不得善终。
林桥沉总想,如果没有这层权力的枷锁,他会离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远远的。
良久,林析沉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我那么紧,我该怎么感受自己?”
亦是相间分秒,颈窝传来一阵模糊的哽咽:“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撒娇男人最好命 ...( _ _)ノ|
第78章 他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接纳针锋相对之下的风平浪静。
霜露凝浮在空气中,晦暗冥灭之际,林析沉才慢慢起来,先着正装授军令,正往宫中走,遇见钟攀,老太监慈眉善目,躬身趋步:“皇上说了,一切从简,也是省了些礼节。”
日头太早了,卯时不过,按照礼制三叩九拜少不了,不仅服饰繁琐流程挑剔,再从行军,明摆着活活折腾人。
林析沉理了官服,赭绯色的面料,花罗金绣针脚细密,当初逢赐三品,还未有文臣问世,官服却不能与前朝一概而论,恼了礼部,最后还是皇上出面,亲自拟定的服饰。
钟攀当时就有些嗟叹复杂的纹路,大红底色衿贵庄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映着僝愁的脸,便失了几分应有的气质。
林析沉应了声,望了眼远方,竟然有些隐约的失落,或许是因为有个流程是谒见天子。
江御满腔愁苦无人与共,对着一院寒梅痴望,回神后见空落落的庭院,残花折败,又是一晚贪欢。
未经通传,有人从殿门后迈步而来,跪身做礼。
江御慢悠悠从匣子里取出几枚弹丸:“葬尸五百一十二人,告诉陈方域,这是他的代价。”
那人闷跪着没有说话,因为陷落的北疆也是他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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