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去抚了抚他的眼尾,薄薄的一层触感如丝,林析沉借着烛火分辨了日夜守在榻侧的人。
他是不是在做梦啊。
林析沉想唤他的名,不过微微张嘴,就被江御一点一点亲了上去。
他再也听不得心爱之人的叫唤,细腻的吻刻浑然不觉闹重了,叫林析沉顿时全身骨酥肉麻,任那该死的钢板紧紧束缚住挣扎的骨头。
“家贫禄既薄,储蓄非有素。”江御咬在他的耳朵,逐字逐句像在叮咛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时远说想守岷西,我的骑兵才会来。可是我想让你永远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
林析沉抿了抿唇,猝不及防又接着被吻住唇角舔开唇缝。
“……”
“是那天惹你生气吗?”
没等林析沉说话,倒是自己沉浸于自言自语的世界,放低软了声色,一遍一遍喊他的表字。
林析沉的眼睛给他喊出了层泪花,心中酸苦,钢板子笨重抵挡不过他的动作,只好求饶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好折腾人啊,还是把他弄走吧。
林析沉顺着他的话哄,分心顾着他的言,渐渐睡下了,不知道又睡了多少天。
“边境商贾。”
卢炜刚从战线上脱身,顺道带来消息。
自条约撕毁后,边境祸水连绵,互市通商从长远来看,自是十六部捞着便宜。
那短时间呢?
唯有一个可能:借通商之名掩人耳目,干走私生意。
军火走私。
常年走私的定北侯对此法烂熟于心,也早就猜到了这么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
在边境巡散兵也遇着些运火药的人,商人,土匪,边沙头手,各式各样。
当时开开心心把东西收入囊中,放任其继续发展,为的也不过是等时机成熟,再坐收渔翁之利。
倒是没想到,放虎归山酿成祸端。
“查,给我查。”
江御紧紧攥住缠在半掌上的缰绳,目光灼人。
还能有谁,巨贾段宏发,一个谁也不愿意在战时得罪的人。
刘穹仰站在十六部背后,大批大批打九营的刀剑矛少不了这贼子供应。
段宏发今敢依傍外族,不容江御发号施令,就够史儒口诛笔伐的。
但,他跟从的是刘氏,是皇族,是大义啊。
江御迟迟不动他也出自这个原因。
但是底线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是时候该一锅端了。”
九营是真的饭桶,江御在岷西拖了敌军几个日夜,命悬一线,整日枕戈达旦。结果那群糙汉子非但不知道穷而后工,反倒是天天唱亡国,尽余乐。
将才。
他要一个能打仗的人,能替他杀尽硕鼠的刀,兼顾九大营最重要的关隘。
“诸君久等了。”
江御快马加鞭从岷西赶来,中途换了几匹战马,才赶上所谓的军会。
九营的前身是十二大营,江御亲手建立的,各营主帅各司其职,互相帮助,也互相制衡。
卢炜始终缄口不言,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其他八营主帅推诿扯皮。
一个闹着自己四面楚歌,狂拨公粮,一个埋怨自作主张穷兵黩武,才把粮吃得一干二净。
军会听起来响当当,齐聚一堂的皆是当年同江御出生入死,见过世面的弟兄,眼下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唾沫横飞,值班守门的士兵听了都嫌晦气。
此时此刻,江御的来临如同一颗定心丸,相比起陌生的“皇上”,大家对“定北侯”四个字更为熟悉。
军中没有天子,众人以“大帅”做称,炸开锅的营帐瞬间平息,江御似笑非笑,扬了扬手里拎出的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直接甩在众人面前。
满蒙人的头颅,刚刚割下,还正新鲜。
斡旋在最北端的主帅惊异地看着这令人恶心的东西,倒不是害怕,而是认出了死者。
此人正是主打九营阵地的图葛玛部族首领!
这人阴险狡诈,营中就没几个人领兵作战碰见他的兵马能打赢的。
竟就这么被江御给崭了。
“还以为这里多难打啊。”
江御狠毒的目光挨个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嗤之以鼻:“骁勇军将往你这里送来,粮草火药往你这里砸来,老子在岷西尚能与数万联军抗衡,你九大营畏首畏尾,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本可以。
九营举兵反抗的机会太多了,却迟迟不肯有所动作,不然现在还轮的着为了无足轻重的小利吵个不可开交吗?
“谁的罪责,谁来担。整饬周围关隘的差事推不出个合适的人,你们就别挂轻骑的牌子了。以下犯上者一律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江御言毕,愤然掀帘之际,人群中忽然站出个人,当下道:“臣敢以见此任,下立死状,不胜不归。”
众人正欲吵出个替罪羊来,谁成想不知哪儿掉来一只心甘情愿的羊——盛溪亭目光少有的决绝果断。
江御是想收兵权的。
九大营顶不了事,该收兵权,可是不要忘了,当下统筹九营的人姓盛。
盛家还没有死绝。
江御居高临下地看着俯首请命的人,也没得挑了,不安好心地笑了笑,“军中无戏言。”
真死绝了,可不能怪他,骏命不易。
盛溪亭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不仅仅找各大主营沟通一干军务,所有琐碎的事情亲力亲为,更别提敌军有大动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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