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乐见其成。”
他悠悠地拉长了语调:“在你看来我不也是这样吗?”
林析沉冷冷转过头,似是生气了。
他们俩能有什么友好的交流,逮住一个话头就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套话试探。
江御拽着林析沉的衣角,“为表诚意,我们一人坦白一句如何?”
林析沉微抿嘴唇,是个掀老底的好机会。
“椟南镇时你班师回朝,有帮模仿暗卫行事作风的人,身上印的鹰形标记,是你的人吗?也参与过宫变吗?”
“你问了两个问题,我回答哪一个?”
“前面的。”
“算是吧。”
林析沉不爽,叫他松开拽住衣角的手,道:“什么叫算是!模棱两可,驳回!”
江御乖乖坐好:“是要我一五一十详细描述吗?”
“你详细几分,我的回答就详细几分。”
“我没家,是从乱葬岗捡回的,大慨是在七八岁吧,我记不清楚了,反正捡我回来的人是个面部灼伤的男人,他把我养在跟前,他招纳了一支顶尖的暗杀部队,应该是那个部队的头头,里面的人身上都文有鹰形文身。后来呢我去了西北才知道,它是自由、权利、胜利的象征。”江御避实就虚,绕开许多重点。
“不够。”
“怎么?”
“他们是外族!”林析沉话说一半又不敢说。
江御目含轻佻,闷笑道:“对啊,我出身卑贱,早该死了,哪能入你们青眼,堂堂定北侯私下里同外族人勾结,之后西北一线拱手相让,你拿出这番说辞,必然能将我拉下马。”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林析沉勃然大怒,“你是天下之主,什么不由你说了算,好好做个皇帝不行吗!”
江御身上有那股我行我素的悍然正气,就注定他的眼界足以到了阶前雾霭无法遮蔽的地步。
“可你知道吗?当皇帝也不是很自在。我能打破皇座上束手束脚的条例那么我的一生就到达了贫瘠。我不适合做皇帝,我的意思是,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那些事情是为民生立命的人该做的,钟鸣鼎食只手遮天多好啊。”
“因人而异。比如它给不了我阵云压城之势。”
江御不能忘怀途中遍地的荆棘,更不明白如同林析沉一样的人。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朝臣忠良认定一个道字,就没有回头路,世世代代颂赞的理念深入人心。
这乃他们本分,该做的。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牌位受供,香火不绝,知足了。
林析沉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几经欲言烂在肚子,他教导说话有什么用,只会被偏执地认为别有用心,“自己每日请儒师同你探讨为君之道,臣才疏学浅,告退了。”
江御落寞的手轻轻挥动,道:“拍拍屁股走人,还差我一个问题。说好的坦白呢!”
待林析沉走后,江御忽然阴下脸,指缝间残留丝丝他的血渍,不断搓捻凝固的血块,方才倒出的一滩水也染上红色。
“群狼环虎,何以安世。”
沃野绵延千里,北林后有一座山,它刚好坐落在山前,两人策马扬鞭,跑了个尽兴,马蹄飞扬的尘土盖在山脚下,孟池渊勒马,乔谨川滚下马背,摊在其中。
“孟总领不给面子。”乔谨川跑的胃里翻江倒海。
“京畿巡防出了些岔子。都是些腌臜货,上不了台面。”孟池渊坐在地上摘下头盔,他生的极好,眼窝幽深更衬肤色白皙,叫乔谨川看的移不开眼,只是钢刀在侧,皮套附手,不易亲近。
下一秒孟池渊轻哂,“胡汗察部族灭族之后,蒙葛尔接手了他们的战马,培育出的良种进献宫中,我好不容易讨来两三匹,你若想要,我改天叫人送你府上去。”
乔谨川悄悄移开眼:“千里马到我手里屈才。”
孟池渊一愣,乔谨川话里有话。
林析沉也是爱马人士,曾经往皇上手中要了不少好马,江御的轻骑选育的马匹也是他亲手培养的,其中门道千金难求。
孟池渊歪头,道:“当年的事我知道你记恨,如今混到圣前前途无量,倒不如坦诚相待,总指挥真要压你,你也没辙。”
“你我同是为他做事,我自知不如你,但他凭什么次次戳我脊梁骨!”
“成均,若不是总指挥不顾名望收你入麾下,你早就死了。”孟池渊眸光黯淡。
乔谨川大笑,道:“士可杀不可辱,你可知我遍体鳞伤无家可归的模样!不必劝我,你担他的恩情,最好早些与我了断。”
北林春风十里,难却旧情汹涌。
“成均,你走后接济父母安顿子女的钱,都是总指挥掏的,他当时还一边兼顾两万人军饷,叮嘱我不要告诉你。”
“他若真想戕害你,你能活着出营地大门?”
乔谨川到底未言,心烫出了一个洞,他侧过身子,背对着孟池渊。
第31章 太可恨了
江御察纳雅言,每天早上都请儒教与自己谈经论道。
第一念想是请僧师念经,僧师连着念经念了几个礼拜,美其名曰,去去戾气。
那些天从太和殿传来的靡靡之音,使钟攀深受其害,走路眼冒金星,看扭曲的东西一下子反馈为梵文,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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