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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子_鹿之也【完结】(250)

  事实上,因着许即墨的特意关照,虞淮安平日里接触到的人口风一个比一个紧,不该让他知道的事是一丁点都不在他面前提。虞淮安目不能视腿不能行,难得被这么多人一起糊弄一次,还真以为外面一直是一副相安无事的太平景象。

  然而,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许即墨不让他知道的事,总有旁人能让他知道。

  这夜月华如雪,虞淮安却莫名久久没有睡意。他干脆撑着起身,半靠在床头,静静地听窗外穿林的风。

  ——许即墨上次陪他共枕而眠,是几天以前了呢?

  虞淮安掰着手指粗略一算,却发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其实在这期间,许即墨也并非完全没来看过他,只是来去匆匆,身上还总混杂着一种极淡的苦涩味道,像是药草。

  那味道放在寻常人等当该是闻不出来的,可虞淮安自从失明以后,其他的感官变得敏锐无比。他将这疑问拐弯抹角地向芒种试探一番,却因对方闪烁其词的回答愈发感觉有鬼。他想,许即墨,莫非是病了?

  然而,还没等他弄清这个问题,先等来了某人要取他的小命——

  伴随着一阵极轻的响动与衣袂挥动带来的些许气流,虞淮安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一柄寒如冰的剑刃直直贴上自己颈间动脉,锋利处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意。他神色未变,仍是自如地向后微微靠着,失焦的眼神虚虚地转向来者的方向。

  “阁下踏月来访,有何要事?”他的语气淡淡的,“揭瓦穿梁,可不是君子所为。”

  那人冷声道:“虞丞相好耳力。既然如此,可听出此刻架在你脖子上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虞淮安仔细辨认了一番对方的声线,确定自己此前从未同这人有过交集。他听出对方话里的威胁,却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不在丞相之位已久,一无政敌,二无宿怨。不知阁下是何人,刀剑相向又是何故?”

  那人握紧剑柄,再开口时声音里已是染上了些情绪:“我是何人,这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今日杀你,是为民除害!”

  虞淮安听得这话,却只觉得荒谬。他入仕十载,自问鞠躬尽瘁,从不曾做过愧对百姓之事,何来“为民除害”之说?

  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面前这执剑之人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内心也在极度挣扎着。

  此人名叫杨振,是暗卫营如今的副统领。当年韩原带了一批暗卫追随许即墨,他便留在南魏继续保护魏帝的安全。如今天下一统,他自然也重新归于许即墨麾下,对许即墨那叫一个五体投地、忠心耿耿,简直到了崇拜的地步。

  他今夜背着许即墨前来,原是自作主张地想为自家主子好,趁早杀了虞淮安永绝后患。他来时做足了心理准备,知道能成为“蓝颜祸水”将陛下哄得五迷三道的,绝不会是什么平庸货色。可真当他看清虞淮安的脸,却还是无可避免地惊了一瞬。

  今夜虞淮安并没有同往常一样戴着覆眼的白绡,是以凭借着一点清清冷冷的月光以及杨振那双受过专门训练的眼睛,他很轻易地看清楚了半倚在榻上的那个人——

  他穿着一袭质地柔软的白色中衣,发丝软软地垂下来,显得温柔而无辜。然而那一张惊艳绝伦的脸上,最让杨振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浅褐色的眼——他还是头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看见那么美的眼睛。

  与许即墨那种深邃而带点危险的美不同,虞淮安的眸子干净澄澈,在月光的映照之下,里头好似浮着一汪清浅的水。或许是因眼睛出了问题,他看人的时候总有些失焦,似是带着些懵懂,令观者忍不住下意识地心生怜惜。

  尽管杨振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迅速承认了这人生得比女人还好看的事实,但客观来讲,榻上这人却完全不会给人一种娇媚柔弱的印象。比起那种敷脂抹粉惹人腻烦的男宠,杨振觉得,他看上去甚至更像一位风骨传家的文臣。尤其是他面对着如今被剑抵着脖子的场面,却仍不动如山、甚至与杨振交谈自若,就杨振这些年执行任务的经验来看,这绝非寻常人等能做到的。

  杨振越想越是挣扎,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一会儿又担心自己会不会错杀了英雄人物。然而,正当他杀气减退之时,却忽地又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以及白日发生的事情,登时又狠下了心肠,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任由这人活着。

  只是,就在那剑刃猛然受力、即将血溅当场的一瞬间,杨振忽然改了主意——

  他是要虞淮安死,但他没必要亲自动手,把自己也给赔进去。

  “你和陛下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杨振将剑尖拿开了些,压着声音开口,“你老实说,你对他,可有几分真心?”

  原本刀光剑影千钧一发的场面忽然蹦出这个问题,虞淮安还以为是许即墨的敌人找上门来,要拿自己以做威胁,登时脸色沉了下来,脊背僵直了,全然不复之前的放松:

  “......你想做什么?”

  这句话问得又低又急,几乎藏不住语气里的在意。

  杨振怎会看不破他的心思,嗤笑一声,心道这下好办多了。

  他问:“如果陛下和你之间必须要死一个,你愿意替他去死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虞淮安蹙紧了眉头。

  如果说刚才他还在根据对方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一步一步缩小怀疑范围,那么在听到这接连两句莫名其妙的问话之后,他已是全然失了头绪——他原以为这人是想对许即墨不利,可听他一口一个“陛下”的,语气间又好似尊敬得很。如果不是敌视许即墨,那么,他应该就是单纯冲着自己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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