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茗是真半分都不遮掩地坦然道:“我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虽然不太记得,但当时应该死地挺透彻的,后来我是被我师尊复活,使我重生,我记得在我死前,那些人说我是邪魔,这个裴老头也说百年前卜算的卦象显示魔神曾出现过,又死了,还说魔神会重生回来,我仔细一想,和我的情况很吻合,毕竟,一个正常人死成那样了,还怎么活过来?除非,我足够特殊。”
他说到这,表面波澜不惊,那张昳丽的漂亮面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藏在身侧的手指却不由攥紧。
又望着凉霄引,轻声道:“若我非人,你还和我好吗?”
他看不出凉霄引对此事的反应。
凉霄引嗓音似乎有些喑哑,薄唇微启,困惑地吐出一个字:“还?”
他什么时候和他好过?
他们的关系……
凉霄引乱了,明明亲密成那样,明明抱也抱了,吻都吻了,说的话做的事,哪一样是师徒间该有的?哪一样不是情侣间该有的?
他是真乱了,乱得糊涂。
就连伪装都忘了。
正常人听到这番惊世骇俗之事,晓得了这样讳莫如深的秘密,谁会将重点放在“和不和他好”上啊?
偏偏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秋茗歪了歪头,双目睁得圆润,理所当然道:“对啊,我就同你说了这件事,又没和别人说,自然看重你,恨不得学那话本里的前朝皇帝,那什么……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只在你一身。”
凉霄引皱眉:“哪儿学的这般油腔滑调?”
圆润漂亮的眸子眯了眯,眼皮上那枚小小的黑痣便露出来。
秋茗语气危险道:“你该不是……没打算跟我吧?”他双臂一抱,靠在椅背上颇为不满地踢了踢脚:“那不行,你逃不掉了,知道我这么大的秘密,你要是不跟我回砀山,我就只能杀了你了。”
凉霄引无声叹息:“……”
他的小徒弟还是他的小徒弟。
无论说什么,哪怕是氛围旖旎成这样的话,也要面不改色地谈什么“杀不杀”的话题。
这还怎么教?
岂料秋茗紧接着就来了一句:“除了我师尊,我也乐意听你的话,你不喜欢我杀人伤人,我就不动手,自然……自然也舍不得伤你。”
他说到后面,还脸红了。
凉霄引真是一言难尽。
有时候,他会觉得秋茗像个看起来漂亮无害,实际淬满毒液的娇花,又像一条肉乎乎花纹漂亮,长着小猪鼻的冷血小蛇。
旁人无法靠近,唯他能近身。
秋茗甚至会绕着他撒娇,会软乎乎地唤他师尊,长大后内敛了些,却什么都写在脸上,稚嫩地可爱。
凉霄引:“你同我说这些,就是为了……带我回砀山?”
秋茗认真点头:“嗯,以后我们三个在砀山过日子就好,反正你都活了三百多年了,什么人世繁华没经历过,早就腻了吧,隐居不好吗?”
“不是隐居好不好的问题。”
“那是什么?”少年双目澄澈,状似天真地眨了眨。
凉霄引说不出话。
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总被秋茗说出三个人的错觉。
他隐隐有种感觉,秋茗在刻意引导他自暴身份,又因某种原因,在这外纱要掀不掀的时候,秋茗一抬手又摁了下去。
他的小秋茗还真是……别扭啊。
凉霄引正襟危坐道:“算了,不说这些,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怀疑自己是魔神这件事?”
“嗯,我想知道百年前魔神的事情。”
凉霄引毫不犹疑道:“我不知道。”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在抗拒回答。
秋茗很了解他师尊,一旦遇到不想说的事,再怎么问都是徒劳。
就像小时候,师尊觉得无伤大雅的事都不会苛责他,会很耐心地给他讲道理,比如不能滚地满身是泥,不能逮住鸟雀就给人家毛薅了。
但有些事,师尊正经起来,哪怕秋茗满地打滚,他都不会心软,比如说他意外弄来的那些禁忌话本,什么双修之类的,师尊半个字都不会同他多说。
大约是年纪在那,师尊有时候看起来还挺古板。
秋茗想着,不禁莞尔,笑出声。
反正逼问也逼也不出来,秋茗潇洒地摆摆手:“那好吧,叨扰了。”
作势就要离开。
凉霄引:“你就这么回去了?”
“不然呢?”秋茗困惑道。
凉霄引:“……”
凉霄引:“你的问题问完了,也该我问了吧。”
秋茗眨了眨眼:“可你并没有给我解答。”
“解了,解了一半。”
“好吧,你问。”秋茗又坐了回去。
只是凉霄引接下来说的话,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他被问地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简直……
简直后悔今天来找凉霄引。
凉霄引说:“你来这红尘是为了什么?因为怀里那本册子吗?”
“不必狡辩,那册子我看见了。”
“在末未的山海幻境中,我不止看见了,我还翻阅了,里面有一份名单,那个被你杀掉的‘永青’名字被朱笔涂掉了。”
秋茗:“………………”
凉霄引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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