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时身为师尊的他,面对自己一点点拉扯大的孩子,又怎会往别的方面想?
况且,那时的凉霄引哪里有这种经验呢?
这是劫后余生,出了冰雪窟,洞穴里发生过的事,都会像尘埃轻拂,飞雪消融,从此无人再提,无人再记得。
秋茗回望雪原,被雪衬地更透彻的琉璃眸中,冰雪洞穴在坍塌。
他们依旧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师徒”。
……
凉霄引静静站在冰雪洞口,满目都是苍白的世界。
说不上是生气,也并未如秋茗所担忧的厌恶与恶心,更多的是惊愕与怜惜吧……
秋茗的心思,他竟从未察觉到,任他忍着,藏着,别扭地一个人心酸。
可若真察觉到了……
又该如何自处?如何对待?
凉霄引见秋茗也从回忆身躯中离开。
少年满目惊愕,望着自己记忆梦境中,衣衫不整的“师尊”。
他近乎窒息而忍不住大声呼喘,生出一种极复杂的情绪,仓惶失措的眸乌溜溜的瞪地很圆,睫毛颤个不停,雪被汗烹成水珠,滚落眼底,像是哭了似的。
有些东西戳穿了,但又将破未破。
秋茗看到的这些,他不知是过往回忆,只以为是某一种心魔旖念。
并且,他根本不晓得,自己费尽心思抹去那段记忆后的百年,这个人到底还是……知道了。
可笑的是,不记得的人却换成了他自己。
别知道了。
别看、别听、别回想,都过去了……
不要记起来。
凉霄引心中默叹。
在秋茗发现他之前,他神念一动,便带着秋茗离开这场回忆梦境。
一梦无痕。
魇去无踪。
*
再度睁开双眼时,秋茗浑身是汗,那种旖旎的,黏腻的奇怪感受一层层褪去,很快,便如落入水潭中的小石子,沉入潭底,消失无踪。
他觉得很累,手臂腿脚,特别是腰身,酸痛到不行。
但他还没缓过来,精神便蓦然紧绷,双目凌厉如剑出鞘,指尖灵流迅速朝床榻幔帐外袭去。
银色光线被拦截,如水墨般晕开。
对方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的攻击。
一团很浅的白影哂笑道:“我刚将你拽出梦魇,你不谢一声便罢,还袭击我?”
秋茗:“……”
“你……”
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像是哭喊过。
他话没说出,垂眸看了眼自己汗津津,水渍渍的掌心,眉头骤然拧紧。
那些刚脱梦,还有些模糊不清的记忆霎时间涌进脑海。
他浑身一怔,整个人傻掉了。
他……他做了个什么奇怪的梦啊!
下意识的,他忽然掀起被褥,将自己整张脸,整个脑袋埋进去。
叼着被角咬牙切齿,眼睛闭地死紧,手指蜷地抠刮掌心的肉。
懊恼地要命!
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明明师尊不可亵渎,明明师尊将他从小养大,他待师尊如亲爹,明明从未往这方面想,怎么就……
怎么就……
“……”
秋茗重重叹息一声,他有一种恨不得把自己活剐了,生吞活剥的冲动。
他也这么做了。
咬着手背,都咬出红印了,破了,也没松口。
被褥外,闷闷的声音对他说:“你在做什么?”
秋茗下意识的:“我在想……怎么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话音刚落,闷闷的哂笑声又响起。
“怎么个生吞活剥法?吃手吗?”
秋茗:“……”
秋茗呸呸呸吐掉自己手背,感觉还挺香,但是……这个人怎么知道他小时候有这种习惯。
凉霄引大约有什么读心术,猜到他心声,回道:“小孩子不都有口`欲,爱吃手嘛,不过……别人家小孩三岁就没这习惯了吧?”
秋茗:“…………”
早知就不该跟这人解释!
烦人!
那人笑声未断,秋茗恼了,蓦地掀开被褥,露出一张薄红微浮的脸,漆黑发丝挂在靥面,凌乱成一团。
“……你把我拽出来的?”
凉霄引挑眉:“嗯。”
他瞧着秋茗这红通通的,羞赧又尴尬的脸,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本该自然的逗弄心思,这一刻却带了些尴尬的复杂。
他如今是魂体,秋茗只能看到模糊的白色轮廓,根本不知他现在是如何审视他。
秋茗恶狠狠瞪他:“你看见了什么?”
孩子是自己养大的,即便已褪去幼年时粉雕玉琢的呆萌模样,但这奶凶奶凶的样子,依旧可爱。
凉霄引又笑了,笑得太难自控,牵扯肺腑,忍不住低咳了几声。
“这么凶做什么?你梦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秋茗:“…………”
秋茗想杀人。
凶得像是要爆炸,半透的琉璃眼珠都微微上浮,下眼睑的红线明显。
凉霄引怕孩子气炸了,忍住逗弄的心思,嗓音磁缓,沉沉道:“我现在这么虚弱,都没个身体,哪儿能闯进别人的梦啊,不过牵了条灵线去拽你罢了。”
听他这么说,秋茗松了口气。
其实想想也是,他不觉得凉霄引能闯入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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