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茗怀疑这对夫妻不是人,他对他们的恐惧不深,这两人身上也有那股说不清的非人气息。
“他们是人。”
秋茗:“……我知道。”
要你说?
凉霄引这人真奇怪,明明只和他用神识沟通而已,却搞得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总能看穿他的想法。
好烦。
秋茗靠着木门沉默的这会儿功夫,沈霁已经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在和那对夫妻套话。
这次死的已经是他们第五个孩子了。
这个村像是受到什么诅咒,小孩出生都活不了多久,这几年尤为明显,小的尚在襁褓就早早夭折,大点的也不过刚学会走路。
周芃盯着那锅,嘟囔道:“就吃这个,营养跟不上,肯定……”死字被他咽了下去,他拍了拍自己心口,双手合十,低声咕哝:“抱歉抱歉,童言无忌,多有得罪。”
这憨货,终于想起今晚他还要住进人家夭折小孩的房间了?
沈霁问:“村长说路上放枕头,是为了让夭折在外头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那些孩子不是在家离世的吗?”
夫妻两都沉默了。
暖黄的劣质油灯衬得女人面颊蜡黄,她纳鞋底的速度越发暴躁,好几次扎到手也不晓得疼,男人也在桌边呆坐着,像一座蜡像。
最终,男人吐了口气,看了眼自己妻子,哑着嗓说:“算了,都这样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女人手一顿,锥子扎入掌心,却没多少血,干枯地像柴木的手抖个不停。
她闭了闭眼,点头后继续沉默地纳鞋底。
男人开口说:“无所谓了,今晚送走小宝,我们夫妻俩也不打算再生了。”
“你们说的对,那些孩子都是死在外面的,你们肯定觉得奇怪,为什么孩子出生注定夭折,我们还一直生,不只我们家,整个村都如此啊……”
“没办法啊!他们不来这人间走一遭,我们就得死。”
永安村在百年前,还不是这样。
它依附着遗珠城,左右距离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村落也算得上富庶兴旺,若人间没被祟气侵染,这个村会像它的名字一样,永远安宁。
三百年前,遗珠城还叫云梦。
如同幻境所见,这个凡间城池处处灯火辉煌,繁华似锦,人间烟火热闹非凡。
偶有妖鬼作祟,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很快就会有修士除邪。
但不知哪一日开始,人间出现了祟气。
这种东西像是从地狱深渊而来,找不到源头,它们依附于人的贪嗔痴妄念,侵染人类的意识思维,甚至将人的魂灵吃掉后还会伪装成人,混入人间,祟气狡猾,侵入人体不费吹灰之力,导致人间大规模感染,尤其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
每逢乱世,总有英雄辈出,也会产生很多意见分歧。
所谓上仙门与下仙门之分,便是那时候开始的。
以天玄宗为首的上仙门在红尘中划下一道结界,分割轻微感染与重度感染之地。
他们认为,一旦发现邪祟侵体,应立即诛灭,防止大规模感染。
手段雷霆,虽冰冷无情,却很有效,但也惹得一众怨声载道。
而下仙门以洛水乡为首,驻扎人间。
始终认为祟气可驱,人或可救,一边寻觅救治之法,一边收容凡人,成为那些祟气感染者的最后救赎。
因而,作为凡人的村长,一听苏潭是洛水乡的人,总会给几分薄面。
若是形成这种局势,上仙门与下仙门应是水火不容才对。
看鹤云对苏潭的反应却不像,老头甚至还让沈霁亲自护送他回家。
或者说……以前矛盾不小,如今却像是达成某种共识,有了共同目的一样。
这屋子的男主人还在犹豫什么,说到现在也说不到重点,一直铺垫往事背景。
对于不了解这个红尘的秋茗来说,听听也就算了,像沈霁他们这种了解前因的,估计都是涵养好,忍得住,才没出言打断。
男主人绕来覆去,话题都开始慌乱地重复。
“成了。”窗边纳鞋底的女人戳完最后一针,将两双新鞋摆好,扭头看着众人,神情麻木道:“该说的都说了就是。”
她跛足走来,腿脚没问题,应是髋骨有损,导致行动不便。
一双浑浊的眼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都是修士吧?”
也不是疑问,她早就知道了,只是又提醒自己一遍。
“我男人说不出口,我来说。”
她枯黄皮皱的手抬起,刮了下鬓边枯燥如稻草的花发:“遗珠城的结界能覆盖到这儿的已经没什么用了,祟气要比其他地方稀薄,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对于修士来说,或许影响不大,但我们都是凡人啊。”
女人讥诮道:“这周围的村落中,我们村已经算是过的最好的了。”
“我们能活下去,靠的是城主派人送来的圣水,滴入村中水井,能消融一部分祟气。”
周芃听愣了:“这不是好事吗?说明城主也不是不管你们。”
“管我们?”女人浑浊泛黄的眼蓦地瞪向周芃,眼白上的血丝满布,昏黄油灯一跳一跳的,让她的脸看起来有几分可怖。
“是管我们!管我们要孩子!”
要孩子?
要孩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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