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水的气息太熟悉了。
熟悉到就像草木对于泥土,鸟雀之于晴空。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在这时,身周浓雾祟气骤然消散,荒芜百年的泥土长出片片嫩绿,耳边嘶吼哭喊的碎魂执念之声变成了解脱的叹息。
垂在身侧的手指被勾了下,更深露重的寒风下,被一片温暖包裹。
“手什么时候破的?”
他的手被凉霄引握住。
明明是一团魂体触碰他,他却感觉自己被带着体温的指尖轻轻抚摸。
垂睫看去,指尖的血被擦拭干净。
是他撑在井边时,没留神被粗石割破。
血珠落入干涸死寂的土壤,瞬间吸收,原本被祟气感染彻底枯萎的草木抽出嫩芽,周围铺出一条柔软的绿毯,煞气极重的圣水碎魂也被超度了一般,不再痛苦。
秋茗彻底呆住了。
他的血还有这功能?以前怎么没发现?
小时候磕磕碰碰也不少,摔破了胳膊腿流几滴血,又怕被师尊发现要说他,独自去溪水边洗干净伤口,衣服盖着藏起来。按理说,他的血都顺着水流淌遍砀山了,也没见山上有什么变化啊。
“你……”
“嗯?”凉霄引的声音贴的很近。
秋茗皱眉抽出手指,下意识想在衣服上搓一下,但又不知怎的,半路停手。
这个习惯很不好,小时候做了什么坏事,都因为这个举动把证据留在衣角,被师尊发现。
秋茗歪了歪头,突然暴躁地狠狠说:“你别对别人乱说,不然我……”
“不然你什么?这么凶,你是在……威胁我?”
秋茗瞪他,气势很足,但这张脸尚且稚嫩,奶凶奶凶的。
不像是凶人,倒像是撒娇。
凉霄引憋不住闷闷笑了半天,哄小孩似地轻声说:“知道了,我就和你一个人说话,不同别人说,也不同别人相处。”
秋茗别扭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凉霄引:“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事我不说,我的存在,你也没告诉别人,我们互相保守秘密,好不好?”
秋茗:“……”
你死不死?
*
秋茗回到那户人家院门口时,天已擦亮。
远远就瞧见沈霁阴沉着脸,抱剑站在门边蹬他。
秋茗垂睫一瞥,自己那根发丝还缠在对方手腕上。
他就那么拖着千钧重的无形之力,自己回来的?
“茗哥!你回来了啊!”
周芃扒着门缝,小心翼翼地避开浑身寒气的沈霁,探头探脑地往秋茗身上瞅。
秋茗“嗯”了声,也没打算进屋,里面都是人,他习惯不了,又看了眼沈霁的手腕,抿了抿唇。
对方冷着脸也没戳穿他昨晚做了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没打算替沈霁解开发丝,发丝上的灵力在渐渐消散,过一盏茶时间就于行动无碍,再过一两个时辰便会恢复成普通发丝的模样,一扯就能拽掉。
昭阳昨晚守了一夜,见人到齐了便说:“昨晚没东西进来,那孩子的魂魄没回来。”
周芃瞪大眼睛:“他是不是已经轮回投胎去了?”
秋茗:“不是。”
沈霁:“还在城中。”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相互瞥了眼,互相警惕且看不惯。
别人不知道,他和秋茗却心中有数。
被送进城的孩子,十有八九都会被抽掉灵脉,最后惨死,一部分的魂魄被送回村中,成为永青残魂的养料,另一部分还留在城中,不知拿去做了什么。
永青疯疯癫癫的话里,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轮回路断。
这个村的事,他们若要插手,源头还在城里,天一亮,众人便收拾行装,往城里赶。
沈霁是天玄意外养出的君子兰,他的心怀天下,秉持正义非是口上说说,是真的想去城中调查一番,送苏潭回洛水乡的路怕是要耽搁一番,苏潭也不介意,他似乎也没那么急着回去,整个人都很沉默。
秋茗不在意旁人死活,但那井里的圣水与他有牵连感应。
他盯着苏潭看了几眼,对方身上的死气还没完全消弭,幻境中附身他的辛离厄八成还会再次出现。
*
马车行至城门口。
与昨日的冷待完全不同,今日城门大开,恢宏气阔,防护结界从城门口一路延伸至城外,铺就一条宽敞大道。
两侧林立数十个木傀护卫,除了行动较为僵硬,没什么表情,外观与人倒是十分相像。
一瞧见马车,身着华服的男人便笑着疾步迎来。
周芃吐槽:“这人是要走红毯吗?”
昭阳道:“少主慎言,这位是遗珠城主。”
“是他啊……”
明明昨天还爱答不理,今天就跟见了财神爷似地,一路小跑,动作夸张,路走疾了险些踩到逶地长袍摔倒。
他穿的很滑稽,多年前人间还有帝国的时候,皇帝登基都没他穿的花哨,恨不得把金银珠宝全批身上,腰带袖沿、发冠配饰上嵌满了鲛珠宝玉,搭配地不伦不类。
城主是凉家旁支,凉婉没有后人打理云梦城,这城主之位便落在旁支手上。
又在若干年前改名遗珠城,意为——祟气肆虐的末世中,唯一一个人类安居乐业的遗留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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