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臣子私下哭过，他们的陛下是千古的圣君，是无人能及的出世明君，是他们甘愿肝脑涂地的君主，结果比谁都孤寂，比谁都孤苦，天道如此不公，陛下恩泽苍生，苍生无以回报陛下。
苍生安乐，独除陛下。
陛下冷漠得让所有人惧畏，也冷漠得让所有人心疼。
第105章
百官也有过几次瞧见陛下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有一年，新晋官员进殿，当首的状元郎唇红齿白，眉眼鲜活生动，御座之上的陛下看见他的那一刻骤然怔住，目光停在他身上许久，方平淡地移开。
下朝后大家纷纷来恭贺状元郎，能得陛下青睐，将来想必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唯独状元郎摇了摇头，只丢下一句，陛下看的人不是我，径直离开大殿。
众人一头雾水，只是想着这是胡话，陛下看的不是你，难道还是他们？
可后来的事实让他们意识到，当时或许真的想错了，陛下并未对状元郎有过任何不同的宽待或者严罚，一切秉公处理，未再多看一眼，仿佛那一天陛下的发怔并不存在。
关于纳妃立后一事，群臣心疲力竭，他们的标准已经从家世人品容貌心性等等一大堆要求下降到只要陛下中意即可，人数也从大好几百下降到几十人，再到十几人，又降至几人，甚至一两人也可。
限度不断下降，不奢求陛下妃嫔成群，只要后宫有人就满足。
不仅是因一国不可无后无嗣，更是希望有人能陪伴陛下身侧，陛下不该那么孤独。
朝堂之上，在再一次纳妃提议被否决之后，众臣静默中，牧丞相站了出来，问了陛下一句话，“陛下，老臣斗胆，请问您喜欢怎样的？”
帝座之上久未传来声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会如过去一般置之不理时，太和殿里响起让所有人惊诧又困惑的答案。
仅仅只有短短三个字——好看的。
要不是在威严肃静的朝堂上，说话的人还是陛下，他们简直会认为这是小儿的胡话戏言，偏偏是金口玉言的陛下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更何况之前给您选的无一不是容貌上乘之人，个个身段出挑，婀娜多姿，您从来看也不看，此刻却说自己喜欢好看的。
敢问是哪种好看，是娇艳似花还是温柔似水，亦或是冰清玉芳，又或者妩媚嫣然，哪一种算好看，哪一种好看才合您的心意呢。
陛下只扔下这句话便退朝离开，不给追问的机会。
不过相比过往的挫败，众人还是为之感到兴奋，至少有一个答案，这证明陛下并不想孤独终身，是对尘世间有那么微弱的一丝留恋的，剩下的他们自然会为陛下办好。
于是只好苦思冥想，反复咀嚼这话是何意，为此茶饭不思，有时同僚间谈事时甚至脱口而出要好看的，反应过来讪讪不已，不过看同僚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情，便知不只是自己一人如此，每个人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另外他们都变得格外注意自身仪容，虽然陛下说喜欢好看的是指妃妾一事，但其他方面肯定也会喜欢好看的，作为在御前侍奉的臣子，自然不能污染陛下的眼。
这答案不知何时流到民间去，百姓们最初不信，毕竟哪有人会只说一个好看，更不必说是陛下，但慢慢他们发现百官的态度是默认的，甚至在全国各地选秀女时，第一要素便是好看，其他皆为次要。
大家不信也得信，同样对此接受良好，甚至兴奋起来，有要求总比没要求好，盛朝如此之大，总能找出几个让陛下满意的好看之人。
一时之间，全国上下，竟刮起一股好看之风，上至群臣百官，下至贩夫走卒，甚是关注自身仪表，衣装要整，束发要当，再慌乱亦不可若泼天疯子，不能让陛下失望。
而易轻舟也遇到一个男人，是在一场酒会上，出席的是各国政商界的重要人物，易轻舟没舞伴，干脆遂了想去凑热闹的曲延愿，把他带了进来。
易轻舟无趣地摇着手中的酒杯，曲延则在他旁边小声讲着八卦。
“竹子你看见右前方那个穿灰西装的没，别看他面上这么正人君子，我可听说过，他私底下乱的很，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光私生子就有四五个。”
“还有那个穿绿裙子的，我听说……”
易轻舟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漫不经心地看着门口，想着什么时候能离开，入口处进来一群黑衣人，引起大家的注目，接着只见一个身着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眉目清冷锋利，面无一丝情绪，满是冷冽。
摇着酒杯的动作停下，易轻舟的大脑有一瞬空白，视线迟迟放在男人身上，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竹子。”曲延见他面色不对，一直看那个年轻男人，“反应这么不对劲，你见过他？”
曲延看了看那群黑衣人身上的服饰，摸着下巴道：“这好像是北边那家老世族的人，他们一向不爱露面，今天怎么会过来？”
易轻舟收回视线，垂眸看着酒杯中的酒液，缓缓道：“没有见过。”
他只是感觉有些像，不过也不像，应该比这个男人要更冷百倍，身上总有一种自内向外散发的清寒之气，不似红尘之人，更若山上雪云中仙。
易轻舟不知道的是，他收回视线的那一秒，男人朝他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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