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提醒他:“王爷在牢里,行事多有不便。”
皇帝摇头:“借口罢了,他就是不想见朕。明明是他做错了。”
他日日煎熬,彻夜辗转,无数次想冲进去质问。
质问他为什么不写信。
为什么想逃走。
为什么和公主一起消失。
孤男寡女在一起十天,有没有发生什么。
他快疯了,可那根理智的弦还堪堪绷着。
他不敢去问。
怕王爷承认,承认他想逃,承认他预谋已久,承认他的诺言全是哄骗。
他不知道,如果王爷承认了,他该怎么处置王爷。
他鸵鸟似的埋入繁杂的奏章中,似乎不去想,一切就都没有发生。
可王爷该主动向他解释的。
为什么不解释。
是默认了吗?
皇帝站了许久,直到全身僵硬。
子时的钟鼓声响了,烟火绽放,百姓的欢呼声隐隐可闻。
乌黑的大门像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皇帝袖中的手指紧握成拳,又颓然松开。
他转身离去,却又顿住脚步。
“仙醉楼新上了一款相思酒,给王爷送一壶吧。”
除夕夜万民同乐,连牢里的犯人都分到了一杯酒。
酒味粗粝,辣嗓子,不过没得选。
秦时行坐在稻草上,漫不经心地捻着酒杯。
子时已过,皇上不会来了。
明知结局该如此,但他还是忍不住心冷。
他研究过那么多帝王生平,读过那么多帝王传记,那条金科玉律深深镌刻在脑海——
帝王无情。
至高无上的权力,是每个皇帝毕生的追求。
他沾染过,所以皇帝的心中有了芥蒂。
这不是儿女私情能消弭的。
狱卒过来,给他送了壶酒。
秦时行认出这是仙醉楼的壶,自然知道是皇上赏的酒。
送他上路吗?
秦时行低笑,眼角却湿了。
他发现,两个半月过去,他都想不起和皇上相处的样子了。最后一次见面,是皇上的生辰,明明天不亮他就要出发,他们却还闹了矛盾,隔着一道殿门,无言对立。
由内而外的疲惫占据了脑海和四肢,他躺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皇上长大了。
先帝诏书中那个性温良善的幼子,终于长成了生杀予夺的君王。
当那颗心比铁还要硬,他就能坐稳那个位置。
他这也算……完成了先帝和摄政王的遗愿吧。
这就够了。
黄章安排好了一切,支走狱卒,打开牢房门,却还是想再劝他:“我还是觉得没到那一步,皇上在朝堂上仍然力排众议,压着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帮你转告皇上,肯定会没事的。”
秦时行无所谓地一笑:“那我这一死,还能为皇上分担压力,也不算白死。”
要他巴巴地贴上去解释,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只求换一条生路?
他没这么贱。
事到如今,他仅剩这一点自尊。
黄章不死心:“你有先帝御赐的铁券丹书,皇上不会动你,朝臣也不敢多言。要是你假死,皇上……”
会很伤心。
一天没收到信都会高烧晕倒,要是知道王爷“死”了,皇上怕是会重病。
但他望入秦时行黑墨般的眼睛,没有说出口。
他能感觉到,王爷眼中没有光。
“就算皇上看在铁券丹书的面上饶我一命,保不齐哪天想起来,又赐我一杯毒酒。”
“而且……”
秦时行闭上了嘴,没有说下去。
他有私心,他几乎是恶意的,他要皇上后悔,要皇上记住他。
他要清清楚楚地让皇上知道:打破承诺的是你,不是我。
他怨他,因为他那么爱他。
夜半,一条惊人的消息从刑部大牢传出,经由覆着薄雪的宫墙,传入天子寝宫。
皇帝还未就寝,正裹着大氅坐在案边看文书。入冬以来他几乎没休息过,每日处理政事至夜深,那张秀美的脸上满是疲惫。
此时,他微微偏头,似乎是没听懂:“什么?”
黄章跪地,又重复了一遍:“寅时三刻,王爷于狱中自刎。”
皇帝整个人都没动,面露茫然,脑子和意识似是罢工了,没能分析出这句简单的话里蕴含的信息。
他半晌才道:“……什么?”
黄章面露不忍:“请皇上节哀。”
他递上一个瓷瓶:“这是从王爷身上搜出来的,入狱前就带着,应该是留给皇上的。”
皇帝怔怔地看着他的嘴唇上下翻动,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木然地接过瓷瓶打开,一阵清香袭来。和每月的解药如出一辙的香味,只不过浓郁了千百倍。
一瞬间,他全明白了。
明白王爷抛弃声名、固执北上想要得到的东西鱼希h椟8伽,是什么。
是为了他。
一张纸条从瓶口幽幽飘落。
皇帝终于从漫长的茫然中醒转,后知后觉地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喉口剧烈滚动却没办法呼吸,窒息感从胸口传来,抓着胸口的手指青筋乍现,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剧痛从四肢百骸袭来,天旋地转,失去意识前,他终于看清了纸条上的字——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甜宠文 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