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何方贵就后背汗湿了。
皇帝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很漂亮,眼睫很长,垂眸看过来时,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可他只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和杀意。
何方贵擦了下脑门的汗,诚恳道:“皇上明鉴,大概是下官不会白吃白喝,每顿吃完都会主动洗碗、给王爷沏茶,还会帮王爷铺床,端洗脚水,所以王爷可怜下官,愿意让下官吃……”
咔哒一声,是盖子用力盖在茶盏上的脆响。
何方贵一抖,他都把自己说得这么卑微了,怎么皇上好像更生气了?
他在皇帝越来越冷的目光中不怕死地又说了一句:“臣、臣臣还伺候王爷更衣……”
这、这总够卑微了吧?
便听见皇帝一字一句地冷声道:“何大人还真是温、柔、贤、惠。”
“就差貌美如花了。”
何方贵暗想皇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只听皇上唤来太监:“往何大人府上送一千石米,一百斤肉。”
然后看着他:“何大人这下不会揭不开锅了吧?”
何方贵忙连连摇头。
皇帝便又是一笑:“户部事务繁多,何大人多多尽心。”
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何方贵腿都在发抖,连忙应下。
“王爷告病,需要静养,何大人还是不要去扰了王爷清净了。”
“今日朕与你之言,若传到第三个人耳中……”
皇帝眼睛一眯,警告意味十足。
何方贵忙道:“臣明白,臣明白!”
人走后,御书房恢复了寂静,周唯谨面无表情地坐了许久,突然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地往地上一掷!
脆响惊人,碎瓷遍地。
冬至合该是个团圆热闹的节气,外面阴雨不断,一桌子人围着吃热腾腾的水饺,是何等温馨。
秦时行赋闲在家,天一黑便亲自和了饺子馅儿,等着何方贵上门。
毕竟在这里,唯一算得上他朋友的,也只有这位老乡了。
哪知左等右等,天天嚷着家里揭不开锅的何大人竟然没来。
秦时行奇怪不已,看着门外的大雨,打消了遣人去问的想法。
精心包的饺子便只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剩了一大锅。
夜色渐深,雨意不止,秦时行立在廊下看了会儿雨幕,突然觉得有些萧瑟,心里空空落落。
他叹了口气,拢紧披风回到书房,拎着二两残酒,打算读点话本消磨这一夜。
许是心神不宁,他在烛光下昏昏欲睡。
这时秦海着急地推门而入,急促的声音混着雨水的潮意传来:“王爷,皇上来了,在王府门口。”
秦时行愣了一瞬,问道:“怎么不请进来?”
秦海吞吞吐吐,半天都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雨越下越大了,秦时行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幕,抓起一把雨伞往王府门口走去。
跨过那两扇乌金沉木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单薄的身影——怕冷的人连披风也没披,负手立在倾盆的雨中,旁边太监举着一把作用聊胜于无的伞。
雨幕中的人闻声抬头,绽出一抹浓如水墨的笑意,顷刻间便掩盖了天地间的冰冷。
秦时行失神了一瞬,然后怒气汹涌。
他把雨伞往秦海手里一塞,大步走过去,脱下披风将人劈头盖脸地裹住,然后俯下身搂腰勾腿地抱起,咬牙切齿道:“皇上身子可好得很?”
骤然的腾空让周唯谨微惊,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脖颈。
对方眼里满是怒意,明亮又生动。
距离太近了,彼此呼吸交错,滚烫灼热。
漫天雨幕和沁人寒意都消失不见。
周唯谨眨了眨眼,靠在他胸前,闭上了眼睛。
擂鼓般的心跳声在他耳边响起。
秦时行搂着周唯谨大步往府里走,秦海和小福子举着伞小跑跟着。
两人上回在王府见面还是夏末,现在却已是初冬。
秦时行一路把周唯谨抱进卧房,放在床边,沉着脸给他披上厚披风,又吩咐下人多搬几个炭盆,但给人擦头发的手却小心翼翼,生怕扯疼了对方。
御书房里的不虞此时被安抚了大半,全身裹在温暖中,周唯谨有些倦怠,声音温软:“谢谢王爷。”
“哦?”秦时行抬起眼皮,语气不温不火:“臣只当皇上是一副钢筋铁骨,没事就得吹吹冷风淋淋冷雨呢。”
话不怎么熨帖,周唯谨却笑得更甜了:“王爷舍得吗?”
秦时行面不改色:“身体是自己的,为了天下苍生,皇上更应保重玉体。”
这话不仅在说今天,更在说那晚。
下人送了姜汤过来,周唯谨喝下,辣嗓子。
他看着秦时行被雨淋湿的发,心里软软的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服了软:“我错了。”
“皇上错了,但下次还敢?”
周唯谨没接这茬,只是对着他笑。
秦时行心里暗叹,心知以周唯谨的自尊,能说出这句对不起已是非常不易。明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绝不会改,但仍然控制不住心软了。
他把身上打湿的衣服换下,问道:“皇上深夜来府上,所为何事?”
“来向王爷讨一碗冬至的饺子。”
秦时行丝毫不惊奇,只是温声问道:“皇上想吃什么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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