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至亲,一个是挚爱。
或许正是因为两者无法抉择,他才会选择在忘川河中一万多年,也不愿遗忘。
记得他离开忘川河时,孟婆曾说过,他执念太深,感情上优柔寡断,只怕会招来祸患。
头顶的铁链轻微晃动着,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你来了……”
负屃猛然回神,四处张望着。
这里,居然有活物?
沙哑的声音将负屃引向沉水渊的最深处,一个消瘦的身影隐藏在最深处。
沉水渊最深处黑暗无光,连带着那身影也被染成黑色,就如同是黑黢黢的影子似的。
两根铁链自影子肩膀穿过,另有两根穿过琵琶骨,总共四根铁链,将他高高吊起来。
黑暗中,有轻微的滴答声,粘稠而缓慢地落在地上,隐隐散发着血腥气。
那身影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散落低垂,将脸笼罩得严严实实。
负屃心跳异常迅速,隔着胸骨皮肉都能清晰察觉到剧烈心脏收缩的压迫感,随时要炸开似的。
一只颤抖的手撩开遮住脸的发丝,沉水渊的黑暗并不能组织天生的仙胎视物。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上挑的眉,桃花似的眼,眉心自额角盛开一朵红莲。
熟悉得令人窒息。
“你为何在此?”
负屃从不曾刻意去寻过穷奇的下落,却没想到居然出现在此处,“莫不是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一次被封印了?”
对于他的讽刺,穷奇无甚反应,只笑了笑。
“自然在此处等你。”
负屃心头一跳,转身就要走,却听身后传来穷奇虚弱的声音:“你我已有一万多年未见,今日好容易重逢,却就走了?你未免太冷情了吧。”
“又哪里比得过你!”虽然嘴上冷嘲热讽,却依旧是转回身子,仰头看着穷奇。
穷奇身下聚了一滩血液,已经半干了,陷出半只脚印的轮廓。铁链上仍有血液滴滴答答落下,流淌进那块陷下去的印子中。
负屃不说话,穷奇也不出声。一个抬头,一个垂首,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默然不语。
直到被负屃踩出的半只脚印再一次被血液注满,穷奇才淡淡开口:“时候不早了,你回吧。”
“得了空来看看我就好,孤零零一个,怪寂寞的。”
负屃愕然扫了穷奇一眼,却见穷奇别过头,不在看他。
心里一时之间竟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干脆回了。
方回寝宫,便见鸱吻正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胳膊撑着下巴托着脸,另一手敲着桌子。
旁边站着两个侍奉的蚌精,见负屃回来,俱是面露喜色,如获大赦一般,喜滋滋称了一声:“八太子。”
鸱吻也不起来,趴在桌子上,“八哥可算回来了。”
其中一个蚌精笑道:“九太子一早便来寻八太子,等了许久不见八太子,如今正生闷气呢。”
负屃挥手示意她们下去,在鸱吻身边坐下,“是哥哥不是,小九便不要恼哥哥了?”
说着拈了一块糕点递到鸱吻嘴边,这是平日里鸱吻最喜欢,如今他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哥哥身上怎么一股子血腥气?”鸱吻凑到负屃身边,用力吸了吸鼻子,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便直往鼻子里头钻,“莫不是受伤了?”
当下也顾不得赌气,拉着负屃上下打量着。
负屃心中暗道不好,怕不是在沉水渊沾了穷奇的血腥气,还未来得及梳洗就来见鸱吻了。
于是沉水渊内穷奇的模样又在心头浮现,负屃便烦躁起来。
耐着性子安抚了鸱吻,又编造一套说辞将他瞒哄过去。
到底心中仍有情意,那日穷奇的模样一直深深刻在脑海,时不时便要蹦出来扰他一番,弄得负屃心烦意乱。
负屃瞒着整个东海龙王以及鸱吻又去见了穷奇几回,见穷奇寡言少语,全然不似当年那副傲然自负样子,心里却莫名愧疚起来。
“我自愿入沉水渊的,”穷奇含笑温言,“就当是为给你那义弟赎罪吧。”
一句话狠狠砸在负屃心头,令他说不出话来,这教他如何继续恨下去。
穷奇自愿将自己囚禁在沉水渊内,为的,就是给鹤望赎罪?
“前世种种是我的不是,我实在不该因一时的嫉妒,将那小鹤精牵扯进来,他是无辜的。”
“别与我置气了。”
负屃一言不发,替穷奇擦拭着身上的血污,而后又替他将散乱的发丝梳理好,挽了起来。
“我……早不气了。”
终归是心软了,毕竟爱了那么久的,如何狠得下心来。
“如今沉水渊没了禁制,你自行离开便是。”负屃替穷奇戴好玉冠,他便又是当年的模样。
穷奇却将负屃抱住,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我将自己关了一万多年,这铁链上束缚我的禁制仍在,我挣不开。”
铁链上的咒法只对穷奇有效,旁的人却可轻易解开。
解了咒,又给穷奇止了血,负屃方道:“这一次你是自己来的沉水渊,无人知晓你在此,你悄悄离开就好,只要不闹出动静不会有人发现的。”
……
负屃看着穷奇,“一个鹤望还不够,鸱吻你也不放过吗?!!!”
抓着穷奇衣襟的手指细白得可怕,隐隐泛着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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