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妆台起身,开门将人迎进来,她着人上了茶,认真听伙计汇报,听到人支支吾吾道:“猜测那小郎君,大约与沈公子存了什么勾连,若不然,怎如此熟稔地报出他的姓名与住处?要知道,他买的可是《寻溪游记》,哦对对对,还带了《宫墙宵会》的誊本走......”
傅愔彼时正在拨盖碗中的茶沫,闻言差点笑出声,还是清咳了几声道:“好了,此事我知晓了,你便烂到肚子里,莫再对旁人说了。”
伙计出身府内,与傅愔虽是主仆,却也是打小的情分,还待挣扎,想劝她前去查一查。
傅愔摇头,“我知你们都是关心我,担心我吃亏、上当。但我又岂是会轻易吃亏上当的人?放心就是了。”
伙计一听,也对啊:那沈家的少爷虽出身高门,年纪也长些,但却是眼见着的实在人,京中公子惯爱玩的那些乌七八糟,他是一概不会参张,一天到晚琢磨行医救人。
倒是再看自家小姐,十七八岁的年纪就能坐到商会第三把交椅,那定然不是简单人物。
两厢对上,高低立现——小姐还真不会是那吃亏的主儿。
伙计放心了。
“那小姐,我先退下了。”他回。
傅愔点头,“这茶还不错,记得你父亲惯爱品茗,你带一些回去。”
送人离开,傅愔也无心再下妆,走到书桌前研起了墨。
沈逸哥哥离京比哥哥还更早些,如今大约都已过了苏湖了,听闻此去一路向南,不知道要到何处才能停下。
若一般的家族,人这样 离开定就难以联系了,但他俩托了哥哥的福,传封家信倒不是难事。
关于他江湖行医一事,虽一走便是几个月甚至大半年,一年到头的总聚不了几天,但傅愔却是打心眼儿里支持的,她知这人身上有着大本事,这样的本事,便就该使出来。
男子汉立于天地间,总要做出点功业来,似哥哥那般入仕参政是裨益闾阎,似沈逸哥哥这般救死扶伤亦是人间大道。
书封有二:一则发与了沈逸,告他府上万事安好,万勿挂念。问他行医可顺利?何日可归家?
写完又补了句,陛下今日到了书局,以你的名头开了卡,存了生生百两银子,让我颇有些不好意思。
一则发与了哥哥,告知他家中诸事皆安,祖母身子大好,他在前方行事无需分神。
正经话写完,还是没忍住,落笔道:哥哥,你可知吗?陛下竟也来我这里买了《宫墙宵会》和《寻溪游记》走。你说怎会如此巧,上次来书局,你不是也特别瞧了这两本?
封好信发出去,傅愔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太巧了,巧得都有些奇怪了。
她书局里的龙阳话本子,不说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就会同时着眼《寻溪游记》呢?
《言君欲言》里看上了《宫墙宵会》倒还算正常,毕竟是写的丞相与皇帝,跟他二人都有关系......
不对啊......傅愔捂住了脸,要真是因为这个缘由,那岂不是更坏了事?
罢了罢了,自己在这里瞎猜也无益,还是见了哥哥回信再说。
这件日常的小插曲,也只傅愔本人多记挂了些,至于涉及到的其他人:有人行医、有人理政、有人查案......不在一处,却是同样的忙碌。
事忙了,便觉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傅旻前去清江浦便已至第四十日,初战告捷,于河道处一封密信发来京城,书曰齐苍已将河道总督陈富来秘密押解上京,证人同行,但凭陛下处置。
随着密信一道来的,还有盘点出来的陈府家资,虽未清抄但却已盘点造册结束,府邸已派了专人看管起来。
清册里头夹着傅旻常用的四方纸笺,上面写着来回路远,恐生变故,待车马人手充足后可随时押运赃物进京。
赃物写满了足足二十四折的册子,珍宝奇玩、锦帛瓷器、黄金白银无数!
陆望安看过大怒,忍不住拍了桌子,“这些蛀虫!”
第33章
陆望安看过清册,不由大怒,忍不住拍了桌子,“这些蛀虫!”
薛诚在旁边侍奉,忙道:“所幸汛期未过,用之于民为时未晚。”
陆望安这才又坐下来,薄薄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头晕目眩的感觉迟迟挥之不去,着实缓了好一阵儿,才将那折页扔到了桌上。
这一扔,又打里头掉出一张纸笺,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傅旻开解的话,言说今年雨水算少,黄龙过境已较往年少了许多,忧患河溃堤较料想少了多次。
料想陛下见此清册必定龙颜大怒,却望陛下保重龙体,整理情绪,规划银钱,以谋大业。
陆望安眼眶几乎发热——这样的体己话,他当真爱听。
他猜得到傅旻伏案写纸笺的身影,必定是如在春和斋写情话时一般,端坐凝神,偶尔的,也转转毛笔,师哥转毛笔的手艺了得,自己偷着习过、练过,无甚成果。
经这样一想,仿佛他又是明月奴了,是不曾与傅旻分开的明月奴。
彻底冷静下来后,陆望安重新审视这本册子,见嘱咐、转心境,不由觉得乃是天大好消息一则。
从来是往外送钱容易、往里收钱难,可唯是有了银钱,才好谈兴事,国库充盈,方敢言利民。
陆望安这阵儿身子亏得厉害,人已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他自个儿清楚病因,便多次拒绝了薛诚召君老进宫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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