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正恶狠狠地掰开他的手:“混账老东西,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可躺在里面的是倚清那小子。文家小子已经长歪了,万一他在里面动什么手脚……”
一派闲云野鹤姿态的右宗正暗自白了他一眼:“倚清的尸体都是摄政王送回来的,他若要做手脚,还能等到现在?仔细看,倚清的属下也在里面,你就安心在外面待着吧。”
“难道就让文家那小子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你说你,怎么这么笨。”见左宗正仍然冥顽不灵,右宗正摇头叹息,“你要是向我一样看开点,脸上的褶子能这么多?既然摄政王想给瑄王当乖儿子,你就让他当呗,你管他是在谋划什么?任他心里的城府天高海深,事实上就是他自愿给瑄王穿斩衰,自愿当儿子……”
“停停停,什么当儿子,斩衰又不是儿子能穿。”
右宗正露出关爱的眼神:“傻不傻,按照礼法,父母给嗣子穿斩衰,但绝不可替他整理仪容。服斩衰而整理仪容者,唯有子女与夫妻。摄政王一个大老爷们,又不能跟瑄王结为夫妻,可不就是上赶着当儿子嘛?”
左宗正往回扯胡子的手一顿,安静了。
……
旁殿内,君溯缓步走向厚重的棺椁。
当棺椁渐近,只差五步就能触及,他却突兀地顿住脚步。
素净的孝布顺着鬓角挂下,将他微垂的眼彻底遮盖,也将深处的所有情绪一一隐匿。
摇光心惊胆寒地站在一旁,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到嗓子尖。
即便是跟随摄政王多年的亲信,也鲜少有人知晓摄政王君溯对瑄王池洌所抱有的,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摇光跟随君溯的时间最长,亦是最深的知情人,对二人之间的过往知晓得一清二楚。
他此刻所担心的,不仅是摄政王那糟糕透顶的身躯,更是他克抑难见的内心。
摇光经管汉阳府内政,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山洪也好,人心也罢,越是沉邃,越是压制,待爆发之时,越是沸天震地。
他几次想出声劝阻,又怕适得其反,越劝,让摄政王心中的那根深刺扎得越深,只得在举棋不定地煎熬中,当一个沉默的看客,跟随摄政王一同踏入那昏黑的泥河。
“开棺。”
不知过了多久,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摇光看向旁殿中站着的另一个人——瑄王府右长史玄枵。
玄枵此刻的神色亦复杂难言。
他最初与外头那些官员与宗人一样,以为摄政王迎回瑄王尸身的举措全是玩权作秀。
可当函关郊外,摄政王衣冠不整地策马冲到车队前方的那一刻。
只看着那双熯天炽地的眼,玄枵便愕然地收回了辗转于口的恶言。
谁能想到,与敌人里应外合,在背后暗算瑄王的,竟是明面上对瑄王最为亲近依仗的皇帝;而临到最后,愿意千里迢迢为瑄王收尸的,竟是明面上与瑄王关系最恶劣的摄政王。
有皇帝池熔的背刺在前,玄枵对摄政王的恶感一度降到低峰。
不管摄政王有什么目的,不管他所表现出的重视与恸怆有几分真、几分假,玄枵都愿意暂时帮摄政王一把。
至少在目前这个时刻,他们拥有共同的仇敌。
……
净身、玉含、小殓。
不管是用软布擦拭遗体,还是为死者穿衣,君溯都事必躬亲,谨慎耐心,不愿让其他人插手。
若非君溯持布的手因为过于用力,骨节被攒得发青,或许摇光真的会被他专注的神色迷惑,以为他的内心如外表一样平静。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瞧见这残破不堪、四分五裂、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焦尸了。
初次见到棺中之景,连时常与死人打交道的开阳都忍不住捂唇,别开眼眸,更不用去想瑄王府的人看到遗骸时是何反应。
君溯与玄枵这些瑄王府僚臣一样,起初并不信这是瑄王的尸身。
直到所有体征都一一对应,直到他们看见残破胸骨上的红痣与从不离身的青鸟玉佩。
难捱的沉默在空中弥散,细碎的沙沙声从外面传来。
摇光看向窗棂,才发现天空已暗,又下起了雨。
……
“怎么又下雨了。”
急着赶路的池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烦闷地找躲雨的地方。
“真是怪,既不是下雨的时令,昨日又漫天星斗。该不是谁在乱哭,把天都哭榻了吧。”
谢无暇随口嘀咕,将马系好,跟着池洌进入山庙。
刚在庙中找了个地方坐下,外头就传来喧杂的声音。
第7章 抵达
雨势渐大,落雨声历历可辨。喧杂的声响似是被包裹在雨瀑的另一侧,被雨声盖得有些失真。
池洌三人皆通武艺,对兵器的声响格外敏感。
当门外的喧嚷第一次夹着刀剑之鸣,被雨水裹挟着没入地表,池洌与谢、宏二人立时起身,握紧剑柄,躲在脱漆佛像的后方。
几乎在下一瞬,庙门应声而破,一道人影挨着门板掉落在地,溅起一抔水渍。
“%¥#……”那人骂了句脏话,就地一滚,躲过劈下来的一把大刀。
“混账东西,到底谁派你来的!”
那狼狈不堪的人影一边躲避刀光,一边声势十足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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