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湛突然这样说，让陆十渊不知所措。
“从鬼界出来的那几个月，你是打算放弃我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既然喜欢我让你觉得那么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
陆十渊慢慢道：“……什么问题，你难道不可以下来说吗？”他伸出手，希望楚湛把手给他。
“——你现在说吧。”
“说什么？”
“说你的真实想法。”楚湛往前走了一步，“所以你敢骗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不要！！”陆十渊害怕道，“我说。我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你别跳。别离开我。求求你。”他说到后面，声音都似乎带着哭音。
楚湛不敢置信，这还是陆十渊。他会为他哭吗？
小雪飘转，落在陆十渊瘦削俊美的侧脸上，而他眉眼动容，眉头紧蹙着，看上去像是随时可能崩溃……他在极力地颤抖着，不得不稍稍握拳稳住自己，目视前往，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道：
“你先答应我，如果我说了，你就要下来。否则我绝不会说。”
楚湛嗯了一声，
“……我是觉得很累。我也觉得，我们哪儿都不合适。你有时候真的让人无法忍受。我反复说过，鬼陵太危险，要等我一起，可是你偏要去；我也不喜欢你把奴才当自己人，你偏要护着他们；现在，我让你忘记楚家人，跟我从头开始，你还是选择救他们，背叛我。楚湛，试问，如果你是我，是一个帝王，我该如何做呢？”
“……我明白了。”楚湛呆呆地道。原来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人家从来就是觉得他是个麻烦。是他太天真了，还幻想着上神，会因为他而改变，从而忍受他的种种小毛病。
他回头对陆十渊道：“那我告诉你。我也忍受你很久了。你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而且我讨厌你总是纵欲！我独自去鬼陵，是因为我觉得我自己可以，我根本不需要你！还有，我偏要护着晓铭，他是我的朋友，你根本管不着！至于楚家人，无论我选择多少次，我还是会选择救他们，背叛你！我最讨厌你的一点是，”
楚湛顿了顿，“我不喜欢这个清妃这个称呼！我厌恶透了！”最后一句是喊出来的。
“…………”陆十渊本以为他说了一堆，楚湛会沉默以对。哪里知道，他也回了他一大堆无法忍受。很好。两人都互相看不顺眼。
“说完了，下来吧。”陆十渊沉静地说。
楚湛回过头，眼里是冰冷的寒意。看着陆十渊心头一震。
“楚湛！”
既然已经说开，就可以下来了。已经发泄完，就意味着可以重新开始吧。
“既然你这么厌恶我，我想，我们也应该彻底结束了。但是我仍希望你放过楚家无辜的人。另外，麻烦你关照一下我三姐的大儿子。他的名字叫徐闻舟，三年前瘫痪至今。陆十渊，你多多保重。再会了。”
他说完，屏住呼吸闭上眼，脚往前伸了伸，一脚踩空，整个人直直地向下坠。原来死也很简单啊。楚湛跳下去想。他还犹豫那么久。
陆十渊目眦欲裂，几乎是飞奔过去，抓住了楚湛，但只抓到他的一个袍角。楚湛突然睁眼，回头绝望地看了他一眼，就着冰冷的大雪，像只鸟儿一般飞落而下。
“砰”的一声，底下等着的将士全部都回过头。只见积雪堆积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楚湛，过了一会儿，只见他的头颅有鲜红的血流出，不一会儿，流满了他的四周，就像一道优美分明的红色弧线把他包围住。白雪中的鲜血刺眼明亮。
雪花飘飘，不一会儿，就轻柔地盖住了楚湛的脸，他闭着眼，仿佛像是睡去。
陆十渊赶下城墙来到他身边时，张顺等人拦住，“皇上，已经去了。”
陆十渊一句话也不说，推开他，走到楚湛跟前，缓缓蹲下去，轻轻地帮他把脸上的雪拿开，露出那一张柔静的脸庞。
这个人永远都是和和气气，他连下人都说说笑笑，却对他说了重话。如果不是伤心至极，又何至于此？
他抱起他，那鲜血还是不停地往下淌，淌得他的衣袍上都是，染红了。他把他的脸贴近，用极为小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我带你去太医。你别睡了。”仿佛就如情人的呢喃，仿佛他说后过一会儿他都能醒来。
所有人都跟在陆十渊身后，在满天的白色大雪里，他抱着他一路走，那血就一路流。从城墙走到晖殿，路途何其长，怎么走也走不完。
天色渐渐转黑，雪还是下着。
陆十渊抱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后面的张顺忍不住再次提醒道：“皇上。楚公子已经去了。”
陆十渊没有答话。抬起头，看向远处，他一向理智冷静，其实根本不需要张顺说，都已经知道，从那么高的城墙下掉下，如何能不死？
他抱着人跪倒在地，雪落在他乌黑的发上，也落在楚湛苍白的脸。他把脸贴近他的，在鬼界感受到的空虚明显加重了，他感到空落落的，空得厉害，好空，空得他发疼，再抬头，眼泪大把大把地落下来。
也不知是痛的还是空的。
到了后面，痛得受不了，整个人俯在地上，大口喘气。但他的手仍抓着楚湛的衣袍，死死地抓着，直到陷入了昏迷，
即时人在昏迷，呼喊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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