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好似这才看到他一般:“啊……你是个男子?”
宿云微:“……”
所以先前他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女子抱在一起么。
他揪着玉笙寒的袖子低声道:“他好像神志不太清醒。”
玉笙寒深吸一口气,将宿云微挡得严严实实,淡淡道:“殿下身体不好,温泉水虽暖,但着冷风易着凉,先上岸再说。”
男人似乎十分在意宿云微的身体,闻言便松了手,自己上了岸,将石头上的外袍披在肩上,安静坐着等他们上来。
一举一动都十足地端庄从容,几乎和宿云微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要比他沉稳太多。
玉笙寒终于知道哪里熟悉了,他将宿云微的手攥在掌心里,出水一瞬便放了灵力,将湿透的衣衫头发烘干。
宿云微咳了两声,听见他说:“这人容貌与殿下竟有七八分相似,难怪瞧着无比眼熟。”
他这才仔仔细细瞧过去,同那人对视了片刻。
男人目色懵懂,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身上水珠滴滴答答落着,也不知道自己使着灵力烘干一下。
玉笙寒站在宿云微身后,将他的殿下圈在怀里,轻声说:“灵体化形年岁尚早,神智并未完全成熟,瞧着也还算正常。”
宿云微点点头,却不合时宜地想,玉笙寒当时化灵的时候是不是也和这人一样,懵懵懂懂如孩童。
也不知道他幼时又是什么模样。
宿云微并未注意到自己心中隐晦的失望和遗憾,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问道:“你为何唤我幺兰?”
男人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歪着头想了许久。
玉笙寒道:“等他想出来恐怕要许久,殿下先找个地方坐一坐。”
他在岸边礁石上捡了块干净的地方,轻轻拍着招呼宿云微过来:“殿下到这里坐。”
宿云微贴着他的肩坐在他身边,心中总有些疑惑:“你从前见过我,那时我身边有没有其他灵体?”
“没有,殿下从始至终便只有我。”
宿云微耳廓有些微红,撤开视线道:“断句不是你这么断的,玉笙寒。”
玉笙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乖巧认错:“好的,殿下。”
宿云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兜里摸出一块不记得谁给的糖,胡乱塞进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里。
可惜糖果堵不住他的嘴,宿云微起身走出去时还听见他在身后含含糊糊问:“这糖殿下只给了我一人么?还是也给了别人?”
宿云微没回话,挪到离他稍远的地方坐下,方理好衣摆便听那头沉思已久的花灵“啊”了一声:“五六岁时的记忆果然难找,不过还算记得。”
宿云微没看他,只是垂眸望着自己苍白而无血色的手指,眼睫微微发着颤。
“你出生前盛芳园满园玉兰只剩一朵还未开放,出生那夜那玉兰也跟着开了,小小巧巧又稚嫩的一朵,和襁褓中的你十分相似。”
男人神情带着些对往昔的思恋,面上笑意温和,像是在同晚辈说一个美好的故事:“父皇说你是宿家幺子,正应了那一株小玉兰,便给你取了小名,叫幺兰。”
宿云微纤长睫羽颤了颤,仍未抬起头来,只低声问:“你是谁?”
他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在幽都那么多年里时常也会听到亡魂说起他生前的往事。
原本这些东西很难在他的记忆里留存,但亡魂保持着人的本性,见到他想到他便会议论他的过去。
一遍遍地遗忘,又一遍遍地被人告知。
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分不清楚,他们口中说的那些事情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记忆已损,故人纷纷转世离去,幽都人并非他,谁又能真的知晓他当初的境遇与心境。
连他自己都已经不知道了。
他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
宿云微如今只知道自己是霜城的太子,父兄战死沙场,纵火焚烧了自己的身躯,留他一人在世间勉力支撑一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然后他死了,国度彻底覆灭。
宿云微不愿抬头去看那个男人,他或许知道那是谁,只是等着一个真真切切的答案。
告诉他——
“我是宿月昙,霜城皇室宿家的长子。”
*
先前勉强树立起来的围墙彻底分崩离析。
宿云微身体僵直,手指不自觉地发着颤,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面前的人是他的兄长,他的血亲。
他们拥有这个世间最亲近的联系,血脉之间的牵连就算是身躯腐朽都能够长久存在。
这便是他在七夕灯会上听到那声花音盛放的原因。
他听到了宿月昙盛开化形的声音,感受到了与血亲千丝万缕无法斩断的羁绊。
但他仍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去面对。
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算是同他说再多,也终究是不记得的。
平白叫人失望罢了。
宿云微紧紧按着自己颤抖不安的指尖,掐得指甲深陷,半晌才哑声道:“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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