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在说一个人,又仿佛在说一类人。
接着,祁丹椹扭头看向他,像虚心求教的学生:“你说是不是呢?侯爷,人不能老想着获得,失去让获得变得更加弥足珍贵。”
他似乎不是在同他说话。
但每句话里意有所指。
安昌侯每听一个字,都感到祁丹椹戳着他的脊骨骂他忘恩负义、寡廉鲜耻,靠着妻家才有如今的地位,最后却过河拆桥、落井下石。
他还未曾开口,四皇子就被带到近前。
四皇子似乎也听到祁丹椹的话,陡然像一条活生生被下油锅的鱼,剧烈扑腾挣扎,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却被宗正寺的衙役拦住。
他怒吼道:“祁丹椹,你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没有世家与东宫,本王绝不可能落到今日?”
他极度自卑又自负。
在众皇子中,他是属于资质平庸,既没有先太子的智慧与才能,又没有宣帆、宣瑜、宣海的世家背景,更没有宣瑛那样惊才绝艳的头脑与郎艳独绝的容貌。
母家出身不高,更不得帝王恩宠。
他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资本。
从小到大,无论他做什么事都是皇子中垫底的,所以他只能通过虐待比他更低级的宫女太监,在他们惶恐求饶中,找到一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长期的自卑导致他心理越来越扭曲。
后来废太子死了,皇帝突然将对废太子的期望转移到他的身上,寒门也不得不辅佐他,他极度自卑的心理彻底膨胀。
可他发现,就算皇帝宠爱他、他掌握了寒门权势,他终究还是不如其他兄弟们……
别说宣瑜这种顶级世家出身的看不起他,连宣瑛这个生母不过是下贱商户的也看不起他,就连懦弱胆怯的老五也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依旧是被人瞧不起的。
极度的自卑容易产生自负,他逐渐的就养成了刚愎自用、怙恶不悛、自以为是的性格。
如今祁丹椹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听在他的耳畔里,就像是在嘲讽他曾经被他扶持上位,现今没了他,他就落难。更像是笑话他无能,笑话他重新封王不是靠自己,完全是靠他。
无论如何,他都是出自帝王家,不论怎样落魄都轮到一个下贱的佃农子笑话?
祁丹椹没想到自己随便说了句话,踩了这么多人尾巴。
有的人心底有鬼,脸色苍白如纸,不置一词。
有的人暴跳如雷,宛若冷水泼油锅,噼里啪啦。
四皇子在衙役手里剧烈挣扎着,那些衙役怕伤了他,不敢下重手,他怒吼衙役道“让开!”,又对衙役出死手,因而他几步扑腾到祁丹椹的面前,仿佛要将祁丹椹生吞活剥。
他怒骂道:“祁丹椹,是本王看你像条癞皮狗一样可怜,才愿意收你为幕僚,否则你还不知道被发配去哪个犄角疙瘩当个小小的县丞,你怎会有今日的地位,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一般高中后的状元榜眼探花若是世家出来的,会直接入翰林院,少了修行历练。
若不是,都得发配去地方,从八/九品县令县丞主薄做起,少则三年,多则数年。
若是朝中有关系,就升得快,若是没有,可能奋斗半生也只是个五品官吏。
当年祁丹椹高中后,四皇子在街道上偶遇他,看中他的智慧聪明,更觉得此人对他胃口,所以将其招为幕僚,让他去刑部历练。
他也确实不负他的知遇之恩,辅佐他可与东宫相抗衡。
一朝主从,谁能想到今时今日?
祁丹椹只用一句话让四皇子乍然安静。
他道:“殿下怎知?当日不是微臣设计的呢?”
宣环难以置信:“你……你设计的?”
祁丹椹并不直接回答,神色淡淡:“微臣早就劝过殿下了,多行不义,自有天谴,可殿下不听,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只能是咎由自取。殿下,你我都清楚,你将微臣彻底舍弃时,何曾想过放过微臣?”
“殿下那么爱斩草除根,杀个人都得把他家檐下燕子窝里的蛋给摇散了,若非你没有把柄,怎会用‘酷吏’两个字弹劾逼迫微臣?所以别说得那么正义凛然,你我都清楚对方是个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笑得冰冷刺骨:“哦?殿下刚说什么来着,是问微臣是微臣设计的吗?微臣告诉您,是的,因为只有您是最好算计的,放个饵就咬钩,根本不用动脑。还有,不光这件事……”
他眼眸笑意满满:“是所有。”
他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没说。
宗正寺的官吏没想到祁丹椹这么大胆,竟然对宣环这么说话。
虽说对方落难,但嘉和帝似乎并不想严重惩治对方,难保对方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祁丹椹就这么彻底将人得罪,也不为将来考虑。
宣环听完如遭雷击。
他骤然反应过来什么。
自己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是不是也与这个人脱不开关系呢?
他说得是“所有”。
当初他只带祁丹椹去过他的斗兽场,虽然那个斗兽场为了讨好祁丹椹而被他毁尸灭迹,但只有他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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