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用尽了生命里最后一点力气,咬牙大吼一声,活生生将嘉和帝用双刀切成了两截。
哐当一身。
双刀坠地。
那一声怒吼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完成了他日日夜夜做梦都要做的事情后,无力的朝着台阶下仰面摔倒。
他摔倒之时,祁丹椹正好爬到他的身边,立刻扶起他。
李从心全身上下已经被利箭穿透了,几十枚箭从他的背后穿到身前。
他身体千疮百孔往外冒着血,瞬间将祁丹椹的衣衫染得一片血红。
祁丹椹根本不知要去堵哪一处,他泪眼婆娑喊道:“六表兄,你别吓我,我,我给你叫大夫,我……”
李从心笑了一声,道:“能听到你这样喊我,我……我很开心。”
祁丹椹无助茫然四顾,终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声音里茫然又无助道:“钟毅,帮我找个大夫……”
钟毅看了看祁丹椹怀里的人。
他知道重伤成这样已经没救了,或许是处于对祁丹椹的安慰,他立刻跟云旗一起走向京华大街。
李从心握住祁丹椹的手,气息微弱道:“没用了,别浪费时间了,我等这一刻等了太长太长时间了,能在临死前看到你,有你为我送终,我很开心……其实,当年在京都看到你,我……就很开心……那年你入京科考,我就认出你了。”
当年祁丹椹入京科考,殿试时考一篇策论与一篇檄文。
祁丹椹写的那篇策论轰动朝野。
当时,他已经是李想面前的红人,被他带着去了前朝。
他听到那篇策论,就注意到了祁丹椹。
那篇策论引用了一个很冷门琴师的事例。
他六岁就成为著名琴师,受无数爱琴名士的追捧。
除了他,鲜少有人知道那个事例,除非特别爱琴之人。
他记得,齐云桑幼年时对于四雅棋琴书画,只爱书法,对琴极为头疼。
每次为了应付祖父的考校,齐云桑会来找他突击。
他教齐云桑曲子时,不光光只教曲谱,还同他讲了许多琴师的故事,其中就有这个事例。
殿试到了最后,他听到了一句诗词。
那句诗词是齐云桑写的一首诗词里面的。
且那首诗词只有他们几个表堂兄弟知道。
他不由得怀疑起祁丹椹的身份。
之后,他因为调查一些事情,捡到祁丹椹遗留在外的暗器。
他们那几个表堂兄弟,只有他与齐云桑读书读傻了之余,爱研究这些小玩意儿。
齐云桑对机栝之类的产生兴趣,还是他带坏他的。
他长齐云桑六岁,齐云桑是个小萝卜头的时候,他就玩起了弓箭器栝,顺带带着这个只知道读死书的表弟一起玩……
那暗器图纸还是他画的。
他捡到的暗器虽经过改良,但还是用了他最基本的模型。
他不敢确认祁丹椹就是齐云桑。
等到后来,他注意到祁丹椹耳后的红痣。
那一刻,他真的确认了他是谁。
祁丹椹落下泪来:“那你为何不来同我相认?”
李从心笑了,那是苦笑悲笑,满目的无可奈何。
“皇帝要我做一把刀,我就只能做一把冰冷的刀,一旦刀有了温度,用刀的人会有所察觉。为了成为这把刀,我付出了所有,还成了个太监,所以我不能同你们相认。”
他叹息一声,道:“更何况,我选的这条路,注定不得善终,与你相认后,你会成为我的掣肘,我也会成为你的掣肘,太美好的事物会让人留恋,忘掉自己本该走的路。既然如此,不如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祁丹椹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来。
他表兄为了取得嘉和帝的信任,不是在演一把冰冷的刀,而是成为一把冰冷的刀。
所以,他身份暴露,因欺君之罪入狱时,御林军对他用刑,他表兄从未阻拦。
那时,他就是一把冰冷的刀了。
可是,他要做冰冷的刀,却冰冷得不够彻底。
在他被抓入狱时,是李从心在锦王府,告诉宣瑛,一切症结在皇帝身上。
所以他说——“自有圣上定夺,殿下还是别妨碍公务了。”
他要宣瑛去找皇帝。
后来,宣瑛入牢狱找他,也是李从心开的方便之门,让宣瑛进入。
否则就凭宣瑛几首《小寡妇上坟》,就能让这个震惊朝野手段狠毒的帝王之刃屈服吗?
这是不可能的。
他太隐忍了,隐忍得藏住所有的感情,将自己变成冰冷的无感情的刀刃。
祁丹椹觉得自己命途多舛,但他可以对任何人发泄自己的情绪,他可以报复所有的人。
他觉得自己难,自己苦,但他身边有飞羽、有秋风陪伴。有宣瑛温暖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可他的表兄呢……
他一无所有。
他有的只是算计与猜忌。
他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里,不能有爱,也不能有恨。
他变成自己仇人手中最趁手的一把刀。
他活成了人人唾骂的阴毒蛇蝎,成为了历史所不齿的腌臜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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