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之下,那脸色黝黑身强体壮的仵作才像是柔弱不能自理的。
祁丹椹并非什么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在刑部任职五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就算把他放到尸山血海里,他也能照样吃睡不误。
只是没想到宣瑛为了整他,还真是不遗余力,若非有心,怎会聚集了如此丰富多样的尸体?
这些尸首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三十多具,有风干的干尸,有刚死的,有腐烂见白骨的尸体,有蛆虫爬满的膨化尸体,别说老弱病残孕集齐了,怕是十二生肖也集齐了。
屋子里各种各样的尸臭味汇聚,经过炙热的太阳一蒸,味道沤在一起,堪比死亡惨重又无人清扫的古战场。
饶是他忍耐力惊人,也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
他拿着简单的工具就上手了。
宣瑛悠闲喝着茶,他的贴身太监黄橙子谄媚笑道:“殿下,这回保管有他好受的。如果他验不完这些尸体,殿下就是把他打发了,太子殿下也不会说什么,省的他以后碍殿下的眼,让殿下不痛快。”
他是从小在未央宫伺候宣瑛的太监,宣瑛及冠开府后,他便跟着出宫继续伺候宣瑛,所以主子的喜恶就是他的喜恶。
他知道这些年锦王殿下为了与祁丹椹斗,如何殚精竭虑。祁少卿又是如何步步为营算计他家殿下的!
两个仵作房的衙役道:“殿下放心,这些尸体可难验了,数量又众多,就我们仵作房的兄弟们,都验了好几天呢。我们自己人在这样高温下,在那屋子里都呆不了两刻钟,怕是这次不用殿下赶他走,他过会儿自己就要请辞了。”
两刻钟过去了。
祁丹椹没有出来。
宣瑛看向仵作房,衙役们互相看看,露出狐疑之色。
张涛欲言又止,见宣瑛冷着脸,便不敢多嘴。
三刻钟过去了,里面没了动静。
张涛担忧请示道:“殿下,这样的高温,又是那样的环境,还是找人去看看吧,别出了什么事儿?”
黄橙子撇撇嘴道:“他真没这个本事,早点出来滚出大理寺不就好了。我们又不是故意为难他……”
宣瑛没做声,看了他的侍卫一眼,侍卫正要朝着仵作房走去,突然里面传出些挪动尸体的声音。宣瑛抬手制止,侍卫停下了。
半个时辰后,仵作房门打开,满头大汗浑身湿透的祁丹椹从仵作房里出来,宣瑛连净手的水与皂角都没给他,甚至连擦手的巾帛也不准备。
此人为了折腾他真是煞费苦心。
他看了看仵作房门外白色的布帘,就着白色布帘简单擦了擦手上沾到的尸液,在他靠近宣瑛时,有下人往他身上撒各种香粉香料,生怕熏到了宣瑛。
饶是如此,他身上照旧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浓烈尸臭味。
宣瑛扬眉,不耐烦道:“祁少卿看出点什么了?”
祁丹椹只得耐着性子,缓缓道:“这些人的死因、死亡天数各不相同,下官找出了他们各自的致命伤,至于是如何死的,还要根据案卷来查看。”
衙役们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以置信道:“所有人的致命伤,祁少卿都验出来了?”
祁丹椹点头:“对,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若是晚上会更快点。这样的天气,真不适合验尸。”
衙役们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有人不服气的问道:“第三排左边第二具干尸是如何致死的?”
祁丹椹道:“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是缺水而死。他指甲里有些许盐粒,应当是被人困在有盐井一类的地方,渴死后快速成为干尸。”
又有人问了几个问题,祁丹椹一一指出这些致命伤。
仵作们震惊,但又不肯服输。
在这些人争论得最是起劲儿时,宣瑛懒得再听了,起身就走。
他与祁丹椹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早知道这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弄三十具尸体不过是为了折腾他一下,还真到不了让他屈服的地步,否则他早就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了。
宣瑛经过祁丹椹身边时,祁丹椹眼前恍惚,一个踉跄,朝着宣瑛的方向摔倒。
宣瑛条件反射性的扶了一下,祁丹椹慌乱中抓住了宣瑛的衣服,身体的惯性让他朝着宣瑛扑过去。
两人近在咫尺,他手上没擦干净的尸液,全糊在宣瑛云缎锦衣上,在他的胸前抓出了一道黄褐色味道刺鼻的五指印。
宣瑛脸色阴黑,像是要吃人。
下一刻,祁丹椹就被宣瑛毫不犹豫的推开,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差点摔到,好在张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所有人震惊看着这一幕,包括宣瑛。
那一瞬间发生的太突然,他怕祁丹椹碰到自己,他才伸手去扶住他的,谁知那人直接扑到他的怀里。
那人没什么重量,腰肢似乎比女人还纤细,扑过来的时候,他的鼻翼正好擦过他的颈畔,鼻尖刺鼻的腐烂味与香粉味道杂糅,再看看胸前那尸液抓出的指印,他不由得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再想到对方是个男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爬遍四肢百骸。
他将这种感觉称之为恶寒。
他厌恶断袖,导致他厌恶与男人有肢体接触。
祁丹椹被张涛扶住,满脸歉然道:“殿下恕罪,下官本就是文弱书生,在高温下的腐尸堆里待那么久,精力不济,一时恍惚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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