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读到要招兵,两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步履蹒跚的读书人,走到官衙门口,道:“招兵是在这里登记吗?”
小官吏看着眼前手无缚鸡之力,连路都走不稳的人,解释道:“是,只是我们需要身强体壮的青壮年男子,您……”
那两人打断他道:“我们不需要占用你们的名额,我们只想为龚州城出一份力,为家人报仇,我们无家可归,无牵无挂,死了也就死了,你把我们招去随便干什么也行,当肉盾也行……”
执笔小吏看向祁丹椹,露出为难之色。
他身为龚州人,知晓事情前因后果,连他们都想扔掉衙门的事物,为城中百姓讨回一个公道,更别提这些家破人亡朝不保夕的百姓。
祁丹椹上前道:“出力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上战场送死。”
他从不会考虑别人是否乐意,一针见血直白的说出对方就是送死。
掐断对方犹豫的可能性。
两人叹惋抹泪:“百无一用是书生,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童生,还能如何出力?”
祁丹椹道:“在下少年时村中私塾里的夫子也是老童生,若他没用,那五六十个孩子缘何坐在那里,听他念书传授学问?各地州府都设有义庄,里面也有不少老童生,为那些枉死此地的异乡人,写信联系家人,若他们无用,这些人如何能魂归故里,入土为安?”
两人顿时明白过来什么,泣涕涟涟冲着祁丹椹行了读书人惯用的礼仪,道:“多谢大人指点。”
龚州这场灾变后,必定有不少稚子孩童幼失怙恃,亦有缺师少教的孩子。
他们是龚州的未来!
人群里一个老妇人喊道:“我认得他,他就是那个督促官兵给我们设立粥棚的钦差大臣……龚州自己的官吏都不管,他却管我们……”
“对,就是他,他是我们龚州出去的探花郎,亲自带着大夫,到我们村子里给村民治病……”
“是他审案,当众杀了李家与杨家那六个恶霸,还拿出不少粮食分给灾民,我们才有一口饱饭吃。他还把富商的地分给百姓耕种,让无家可归的百姓住到大房子里……”
“他还在官府衙门里设立了一个收留孤儿的地方,那里有不少失去亲人的孩子!”
民众认出祁丹椹,一个个七嘴八舌交流着。
有些受过恩惠的,当场感恩戴德磕头,痛哭流涕喊着青天大老爷,祁丹椹扶都扶不起来……
不一会儿,已经有六七百壮士报名。
随着围拢府衙的人越来越多,报名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人想着如何给妻儿赚点粮草,让他们吃饱饭,听到衙门招兵,立刻前去。
有人家破人亡,孑然一身,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一根麻绳挂上了房顶,套上了脖颈,却听到朝廷招兵,又听到招兵是为了替他们报仇,便从绳子上下来,拿着菜刀就去了衙门。
有杀猪的妇人拿着屠刀,与她丈夫一起报名,他们要为他们那可怜得病,被烧死的孩子报仇。
祁丹椹本想筹集三千人,却不想因人数太多,不到两个时辰就招了四千多人。
现在,他们只需要死守住城门,等待援军即可。
若是援军不来,有了千千万万记住这场灾难的百姓,梅家也不可能有恃无恐再在此地,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龚州城楼上,宣瑛思考良久,举步维艰,却始终无法落子。
城楼下梅仁已不再是不耐烦,而是狐疑,目光深深凝视着城楼上的情况:“殿下,您是要睡着了吗?”
他从未见过有人下棋如此烂,走棋的步伐也极其生疏,不像是热爱此道的人。
他一开始还以为有什么玄机,全神贯注,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对方就是下得慢又下得烂,每一步都得思考一两刻钟的烂棋篓子。
还不如他那两岁侄孙,至少他侄孙不会让他等得不耐烦……
现在,他怀疑对方别有用意。
他的一个幕僚匆匆驱马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他们的暗探探听到龚州城里有些动静。
梅仁当即脸色大变,鹰隼般锐利目光瞪向宣瑛,仿佛要将其拆吃入腹,怒道:“殿下,你根本不会下棋,故意借此拖延?”
宣瑛见对方探听到消息,兴许已经知道什么,也懒得再伪装。
直截了当承认:“是啊,本王不会下棋。刚刚与你走棋,还是祁少卿临走之前教本王的走棋之法……你技术果然不怎么样,本王这个新手都能与你对上几局……”
梅仁眉头蹙起,面有愠色:“你不是师承王哲春?”
其实让他震惊的是,宣瑛学棋不到两刻钟,竟然只靠着走棋之法,能与他杀上大半局,这样的天赋智慧,让人震惊。
宣瑛不屑道:“当然不是,本王都没见过他。”
梅仁知晓中计,脸色阴沉道:“殿下在拖延时间,那祁少卿干什么去了?难不成是给贪官污吏以庇护了?既如此,微臣不得不为龚州百姓讨一个公道了……”
宣瑛露出他惯有不屑讥讽神态,阴阳怪气道:“你若真想讨公道,应该当场自刎。别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演一些令人作呕的戏,本王又不会给你付茶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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