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柒摇头。
两人走到无相塔附近。
斜晖拉长了高塔的阴影，使它益发巍峨。塔身附近可以感觉到明显的灵力的波动，一股股灵力从各方聚焦于塔尖，甚至使一成不变晚霞变了形状。
林简早就在塔门前等待。
他对两人道：“无疏，阮……钟道长，做好准备，登上塔顶，我们就到赤墟了。”
第六十八章 萤虫之心
赤墟的入口在昆仑山脉的尽头, 一道狭缝凌空而竖，像是一把利斧将世界劈了道口子。穿过狭缝后豁然开朗，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滩涂，顺流而上, 便来到了赤墟古战场。
然而林简领着李无疏和阮柒登上无相塔, 推开塔顶的木窗, 竟就直接到达赤墟。
赤墟大得惊人，却荒无人烟。山川河流，望不见边际, 古战场的遗迹中埋藏着前人遗留的法器与异宝，同时也遍布着怨灵与妖魔，使人不能靠近。
道门将赤墟划为己有, 发掘而出的种种古物, 如木鱼等，或隐藏着百家之学存在的痕迹，皆被道门正统列为禁忌，不向外界透露一星半点。林简在灵枢宗禁书阁所找到的佛学典籍也是从赤墟所得。
“世上原有三门九山四十八派等等。”林简道，“昔日佛、道、儒三门并立, 屹立百家之巅，信众无数。佛法鼎盛时期, 仅在京畿就建有庙宇四百八十座。”
李无疏不可置信：“这一切若真的存在，难道尽皆被抹去不成？”
“道祖易太初之后, 佛儒两教都不复存在。”林简道, “那个传闻, 想必你也听说过, 易太初所撰的《衍天遗册》记载了万事万物的因果, 世上一草一木一切人事皆循此书发展。《衍天遗册》, 就是当世的天道。”
李无疏知道这根本不是传闻，而是事实，这事的证据，就站在他身边——天道代行者，阮柒。
林简道：“据说易太初只演算出五年因果，往后五百年之事，皆是据这五年自行演化而出。然而这五年当中，并没有佛儒之学的一席之地，因为易太初其人，并不熟悉这两家之学，于是将其摒除，才形成如今道门一家独大的局面。”
李无疏立刻询问地看向阮柒。
阮柒道：“他说的是真的。我是《衍天遗册》第三代传人，我的职责就是维护《衍天遗册》的正常运作。”
“但道门如此排除异己掩盖事实，未免过于专横！”
李无疏最恼火的就是《衍天遗册》，它不但掐灭了种种可能性，让一切努力与不甘都失去意义，还让阮柒背上重重枷锁，成为因果最大的牺牲品。其次恼火的是道门，里里外外都腐朽不堪，还撑持着凌驾凡人之上的傲慢。
阮柒默然了一阵：“但道门之外的土地，都已化作焦土。”
林简道：“道祖初心只为平乱救人，立此遗誓身体力行，不惜放弃飞升，以身相殉。但一切已经过去了五百年，《衍天遗册》多半也难以为继。‘万世太平’不过是易太初的空想而已，道门如今不思进取，倒行逆施。天道因果，恐怕早已开始崩毁。”
李无疏不禁去想，天道崩毁，对于阮柒来意味着什么。他自己就是因果之外最大的变数，那阮柒一次次相救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阮柒察觉到他的目光，回看向他。明明隔着纱帘，李无疏仍能感到他目光的柔和。
“你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
阮柒深知，自己什么都不做，才是对李无疏最大的帮助。
正值傍晚，天色由灰蓝转向深蓝，四周飘着萤火虫，比起天上的繁星，更加温柔静谧。
“无相宫早便开始着手探索赤墟，这五年来，发现了赤墟不少秘密。”林简在山石裸露的地面上摊开一张地图，“这是赤墟的一部分地图。西南方向百里之外有座古城，现在已是废墟，城中曾有大小帮派十余个。”
李无疏凑上前去，在萤火虫的微光下扫视整张地图。
“这个标记代表什么？”他指着北侧一个湖泊中央显眼的红色标记道。
“这是赤墟的另一个出口。你绝对想象不到，”林简嘴角浮现诡秘的笑，“这片区域，叫做‘对岸’。”
李无疏张大眼睛，脑中浮现出芳寸心的面容与遮天蔽日的狐族亡灵。
“不错，由这个出口出去，可以到达天心湖。”林简指向东西两处，两处都有这样的标记，“除此之外，东侧还有出口通向剑宗‘齐物之境’，西侧则通向昆仑山脉最广为人知的赤墟出口。无相宫结界的出口在这里。”他指向中部偏东北一角，“我们还找到几处疑似出口，比如贵宗‘不冻泉’，玄天宗‘焚剑台’。”
“赤墟竟有这么多出口？还遍布各宗，所以无相宫结界穿越‘止战之印’的原理……”
“对，正是通过赤墟。”林简道，“无相宫结界并不如你想象得复杂，我于此道也只是粗通皮毛而已。”
阮柒缓缓道：“其实，易太初才是结界高手。道门秩序的建立，相当于在被战乱毁去的末世之中，开辟了一个新的空间，这个世界由十一个结界组成，也就是‘止战之印’。与其说赤墟是道门之外危险重重的异界，不如说道门才是赤墟的附庸。易太初通过这种方式保存了人类的存续，或许百家之学，是他不得已而摒除的弃子。”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李无疏很想听他继续讲下去，追问道：“无相宫的诞生，也在《衍天遗册》中有所记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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