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将军,”孟沉霜向他抱拳拱手,“我名李渡,这位兄台名萧山,草莽人也,今日上返枝山想要祭拜明帝墓,并非小人,将军莫慌。”
少年将军蹙眉看他:“明帝墓遭破,正在重新修葺,不是祭拜的好时候,二位请回。”
孟沉霜远眺明帝墓,整座返枝山上少见士兵,但明帝墓周边却被兵将围得水泄不通,好似要在这山坳里演武似的。
少年将军催马过来,手中银枪一横,拦在孟沉霜视野前,坚决道:“我尚有要务在身,不想为难二位,请回吧。”
孟沉霜不想和凡人起冲突,和谢邙调转马头,权且先离开少年将军的视野范围。
待天色暗沉,锦上城落下宵禁,两人又来了一次,没想到这群兵士仍在明帝墓周围严阵以待。
那少年将军甚至亲自按剑巡视四方,绝不放半只苍蝇进去。
孟沉霜无可奈何,只得和谢邙在锦上城外歇了一夜,第二日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左思右想到一个不得已的办法,又牵着马进了这高岸城池,赶在辰时到了皇宫左掖门。
孟沉霜预估早朝在这时候结束,但没想到今日皇帝下朝早,两人到掖门外时,大多朝臣都已散去回家,孟沉霜四处张望,总算抓住个正要上轿的落单大臣,下马几步上前:“大人请留步!”
被抓住袖子的郭晓之转过身,看见叫住自己的是两个年轻人。
他们衣饰虽然雅致,但却不是锦上京流行的式样,恐怕又是外地上京赶考的考生。
春闱将近,郭晓之这个礼部侍郎接了一封又一封的拜帖,属实有些疲倦了。
于是对孟沉霜道:“这位小郎君,郭某人有公务在身,若要干谒,便递名帖到我府上,约期相见。”
“并非干谒,只是烦请大人帮个忙。”孟沉霜在这时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郭晓之。
耀眼金光瞬时映入眼帘,郭晓之发觉这年轻人竟然是给自己递了块沉甸甸的黄金。
便是私相授受、贪污受贿,也断没有在皇宫门口进行的道理!
郭晓之惊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小郎君你这是……这是!!!”
虽然知道至少在皇宫门口自己必须把这赃款推开,但郭晓之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忽见这黄金上面还阴刻着几个古朴文字。
昭灵大长公主令。
昭灵?如今并无公主用这名号,因为这名号是……等等!
只听他眼前人道:“我与这位兄台是昭灵长公主门客,公主给我二人令牌,说若在锦上京有要紧事,可持令寻大虞礼部官吏,以求相助。”
二百年前,昭灵大长公主上长昆山学艺,声势浩大,锦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郭晓之虽没有亲眼得见,但礼部旧典籍里对此事载录颇丰,可他绝没料到自己竟还能碰上长公主门客。
郭晓之无法辨别这金令与孟沉霜话中真假,但还是不得不耐下性子询问:“二位遇上了什么麻烦?我或可相助。”
“我们想拜谒萧上将军之墓,但有大虞士兵围守,我们进不去。”
“上将军墓?”郭晓之神情忽然一空,片刻方才继续,“最近这……这我倒是帮不上忙,不过,我可以陪同二位去明觉观走一趟,或许他们有办法。”
“多谢大人。”
郭晓之也不上轿了,拉了手下侍卫的马来骑,带孟沉霜二人往明觉观方向走。
孟沉霜向谢邙传音解释道:明觉观是朝莱当年修行之处。
谢邙看向孟沉霜,点出他的言外之意:若只是修行之处,如今人去楼空,又帮得上什么忙?
然而方才郭晓之说去明觉观时,孟沉霜什么也没问,就应了下来,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孟沉霜:或许里面有些秘密。我当年来锦上京也只是御剑一望,不了解具体情状,朝莱也从没跟我再说过些什么。不过你观他脾性心思……
谢邙:你不信他上剑阁时,说自己孤苦无依的话?
孟沉霜:他生来丧父,后又丧母,姊妹兄弟皆为新帝屠戮,孤苦是真,至于无依么……南澶,你也生来孤苦,可你会说自己无依吗?
鹿鸣剑在手,便是他最大的依恃。
昭灵大长公主若无依恃,怎能历经四朝皇帝而屹立不倒。
当年孟朝莱上长昆山后,并非立刻就与锦上京断了联系,但他那点小动作不算出格,孟沉霜便没有惊动他。
直到莫惊春上山为他疗疾,孟朝莱这才彻底断了凡心。
谢邙想了想:嗯,我孤苦无依,伶仃落魄,须得有你把我带回家安置,才不至于冻饿横死街头。
孟沉霜听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忍不住将手里的马鞭敲在谢邙膝头:家妻真是,真是……
他实在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修仙界北邙霜话本里,某些书客笔下的无涯仙尊也可舌灿莲花,情诗艳词一套一套绵延不绝,一段话便占上五页纸。
可有谁能料想到无涯仙尊谢南澶真说起情话来,会是这般……
谢邙仍旧一副渊渟岳峙、如松如风的模样,唯有拽住孟沉霜马鞭的手掌骨节用力发白,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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