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渐远去，砖房里的墙角铺着一层发潮的草垛，空气里一股动物粪便的味道。白小虎缩在墙角，风穿过铁栏杆，“呼呼”地灌进来。
白小虎睁着眼睛瞪着空中虚无的一点，有时候不知哪里传来动物的嚎叫，紧跟着就会是一阵呵斥和铁棍敲在栏杆上的震动。
白小虎却置若罔闻，直到夜色深沉，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一滴眼泪从白小虎眼角滑落。
眼泪越来越多，一颗一颗珠子似的砸落，白小虎浑身发着抖，却一丝声音也没有。他一下下地张着嘴，无声地喊着——
渺渺，渺渺，渺渺……
白小虎发了烧，发现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庄园内的兽医给他打了退烧针，之后低烧了三天，白小虎才完全退烧。整个人瘦脱了形，嘴唇起了一层死皮。
“怎么成这样了？”
有人站在铁栏外说话，白小虎半趴在草垛上，露出的半边脸颊微微凹陷，下巴尖得触目惊心。
“不是说没啥用了吗？”
“那位又起了新玩法，这回要当心理医生。”
“还真是会玩儿，啧啧。”
“接下来几天多注意下他的饲料，那位下周六过来。”
“好的，一定把他喂得白白胖胖。”
白小虎缩着的砖房被重新清洗了一遍，每天都有晒得蓬松干燥的草垛和干净的水源和食物。他每天都保持同一个姿势缩在墙角，一开始连饭也不吃，后来被人强行喂过一遍后，才乖乖地按时进食。
负责他的人见他不吭不响乖乖听话后，看了两次后就不再监督他，每次把食盒往里一扔就离开了。
这天下午，旁边传来一阵嘈杂，白小虎听到一声幼虎的嘶吼，他一直无波无澜的眼眸终于动了动。
“这只也不行？”
“不行，太犟了，上面说不必再训练了。”
“你是说……”
“嗯，饿死之后拿去做虎骨酒。”
听着人远去，白小虎忍不住将耳朵靠在墙壁上仔细地听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想到渺渺送他的老虎布偶，或许是觉得这位邻居可能和渺渺一样，虽然是动物，却可以变成人类的模样。
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饭的时候，白小虎偷偷把六粒肉丸子藏在草垛里。等到夜深人静时，白小虎忽然开口了。
“你睡了吗？”
隔壁没有回应，白小虎莫名觉得对方还没睡，于是道：“我有吃的……”
过了将近一分钟，就在白小虎要放弃时，隔壁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你怎么给我？”
奶声奶气的男孩声音，发音不是很标准，似乎吐字不清。听到老虎真的能说话，白小虎的眼里终于有了神采。
一样，他和渺渺一样！
“你等等，我这就给你。”
白小虎这几天缩在墙角，无意中发现一处松动的砖块。他每天晚上摇晃它，竟然真的被他拉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砖块，先将一粒肉丸子放进去，然后趴在草垛上看。
很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伸进洞里勾出肉丸子，白小虎看到那只满是幼崽绒毛的的虎爪子一闪而过，眼泪毫无预兆漫出眼眶。
“你哭了？”
白小虎吸了吸鼻子：“没有……”
“要是舍不得就算了。”
“没有，我、我只是想起了我的朋友。”白小虎近乎低语地说着，将剩下的肉丸子一颗颗地放进去。
隔壁传来一边咀嚼一边说话的声音：“他在哪里？”
白小虎猛地捂住嘴巴，但还是泄出压抑的“呜呜”声。
隔壁似乎沉默了一瞬，忽然道：“我叫天舟”
白小虎擦了擦眼泪，忍着哭腔道：“甜粥是吗？我叫白小虎。”
隔壁诧异道：“你也是虎族？”
“我是人类，和我朋友一起被抓过来的，我朋友是……”白小虎想着对方所说的“虎族”，道，“渺渺是蛇族……”
隔壁忽然又没有声音了，白小虎等了好一会儿，小声地问道：“甜粥，你睡了吗？”
对方没有回他，白小虎吸吸鼻子，以为这是小老虎吃饱睡着了，于是轻轻地道：“晚安，甜粥。”
第67章 记忆（下） [VIP]
白小虎正要把砖块重新塞回去，隔壁传来小老虎闷闷的声音：“你是人类,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我也不知道。那他们抓你是为了什么？”
“他们想要驯服我, 让我变成人形后继续留着尾巴和耳朵，还要给我戴上项圈, 在台上跳一些奇奇怪怪的舞给人类看。”小老虎咬牙切齿道，“我才不会戴上项圈！”
白小虎靠着墙壁双手抱住膝盖，“我……我还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当做肉丸的答谢。”
白小虎咽了下口水：“你们……你们是妖怪吗？那个人说，渺渺以后会吃了我，可是……”白小虎被眼泪浸湿后粘在一起的眼睫毛抖了抖，“可是我知道渺渺不会吃我，就算是妖怪, 也一定有好的妖怪和坏的妖怪，渺渺肯定是好妖怪。”
隔壁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小老虎用尾巴甩了下地面：“我们才不是妖怪，也不吃人, 人肉怎么会有兔子肉好吃！”
白小虎抿唇笑了笑，喃喃道：“太好了，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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