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楼啊沈长楼,你真是一个不择手段的阴谋家。
他像是被浪花不断飞溅扑打的礁石,在惊涛骇浪中屹立着,任凭风雨侵蚀肌理。
他想啊, 自己在永生永世的孤寂里终于还是看见了一叶来自远方的渡舟。
他太喜欢那叶渡舟了,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渡舟撞向自己沉寂大海。
眼中的真实就一定是真实吗?耳听的虚假就一定是虚假吗?你认为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相吗?
沈长楼想起了魔教的那个被杀的小教主,想起了与自己曾经轻衣策马的江寒, 想起了执着顽固的玉楼春,想起来此时亲吻着自己的季舟。
他想起了很多人。
小教主憧憬他的无所不能,江寒怜悯他的永生孤寂, 玉楼春执着当年念念不忘的回首,而季舟用尽一切渴求着他的回应。
说到底, 他们想要的沈长楼,只是那个他们心里的沈长楼,他们自己虚构的沈长楼。
他从来不敢亲口拆穿那些真相,做着旁人眼里的沈长楼,唯恐梦一醒,所有人都会走了。
旁人要的沈长楼,必须强大,无畏,无所不能,不沾俗世味。
旁人眼里的沈长楼必是高处不胜寒,孤倨高傲,强大至孤寂。
这么完美的人,所以,谁见了都会憧憬,谁见了都想要多留意几眼。
他多想成为自己啊……成为当年那个胆怯懦弱,一心考功名的普通少年。
可是所有人要的都不是这样的他,所有人都想要从他那里汲取希望。
小教主想要从沈长楼这里得到报仇雪恨的信心,江寒想要让唯一的师弟好好活下来,玉楼春想要的不过是多年苦守求得一个结果。
就连季舟他将独占和依赖混淆在爱里,企图让自己博得更多温暖,所以他拼尽全力想要让沈长楼爱自己,这样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所有人都想要沈长楼活,可是沈长楼只想要死。
没有一个人问过他。
沈长楼眼角被泪洇湿,他在双眼空濛里唇微微发颤,他伸手遮住了季舟的双眼,不让他看见这一切。
他凑去亲吻季舟。
季舟问:“师父,怎么了?”
沈长楼却轻描淡写:“别看我。”
季舟被他遮住双眼,突然开口:“师父,你有恨的东西吗?”
沈长楼拢着嘴角忽然笑出声来,像是抑制不住笑意。
他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季舟,我恨你啊……”
“我是……真的恨你。”
说完他笑声渐浓,像是自己都被逗弄出声了,伏在季舟心口肩膀微颤。
季舟松了口气:“师父,你别逗弄我,你这样把我吓到了。”
沈长楼唇角弯弯,挑着眼角,笑得很好看。
可是季舟看不到。
“那我问你。”沈长楼问,“你真的会一直这样陪我从日出看到日落,从日落看到日出吗?”
季舟闭上眼,感受着沈长楼在自己双眼上覆盖的柔软的掌心。
他十指一向冰凉,指腹有长期练剑的薄茧,还有各种细小的伤口,但唯有掌心是温热的,柔软得一塌糊涂,很好牵的样子,就好像是特意为人留下的。
沈长楼继续说:“以后都会如此吗?”
季舟笑了:“对啊……我们以后日日夜夜都会在一起了,我会医好你身上的顽疾,到时候我们相守到老,一起白头。”
季舟只听见沈长楼低低地笑,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眼底笑意寡淡极了,像是全然不信季舟的话,压着嗓子的疼痛轻声道。
“季舟,我同你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傻子,被人害得家破人亡……”
季舟像是预感到他话语间不安的意味,一时间又像有一把刀子梗在心口,痛得难以言说,只能匆匆开口打断:“师父,别说了……”
“一切都过去了,我在你身边,我们要活在当下,好好地活下去。”
沈长楼瞥见季舟紧绷的唇角,自己微微挑了挑唇,像是想要笑,却又像是笑不出来。
他身上披着季舟的外衫,遮住半身粘腻,他俯下身,遮着季舟的眼,满身白发倾泻而下,遮住他满眼复杂,却像是情人要品一品眼前人唇的温热。
一抹猩红从沈长楼唇间渗出,他眼底像是很温柔的模样,只是轻声呢喃:“活在当下……”
他反复琢磨着这四个字,却觉得心中一阵锥刺的痛意,冷人骨髓,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却笑:“对,确实要活在当下。”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一个也不要记住。”
盛夏的热意凝聚在他双眼里,落日镀上一层暖融融的淡黄色,让他嘴角笑意有一种错乱虚伪的温柔,像是在真正情感上塑造出了一层美丽的假面,显得完美无缺。
他只是想:完美的人,不都是你们一向渴求的吗?无欲无求,无欲无恨。
要什么我都允你们好了。
于是他轻声说:“季舟,我爱你。”
所以我要同样允你欢愉。
他半跪在季舟身上,俯下身去寻觅。
徒留下细细碎碎的水声。
泪水沾湿发鬓。
……
……
新皇登基新招的宫女三三两两地行过御花园,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像是一群愣头青。
一个稍安静些的顿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花园里早已干涸的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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