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若却说:“在下千里迢迢来见顾老弟,可否讨杯酒吃。”
他盘腿在地上坐下,像是不喝到炮打灯就不会起来,一旁杜兰闺含嗔瞪视也不顾,伸手抢了外头进来山匪手中的酒就往嘴里灌,眼底却在酒意浇灌下显得格外朦胧混沌。
他说:“归云道长莫要见外,许是我一时荒唐认错了人。”
他旁若无人地饮着酒,却像是在消愁,朦胧着醉眼要望千重云山外去,然后做一场南柯的梦。
“我曾经赠那人金耳坠,又曾带那人上城楼望过长安,最后我对那人动了杀意,却一败涂地,成年旧疾加身,只能学了左手剑缅怀过往一二。”
“哈,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来,饮酒!”
沈长楼接了他丢来的酒壶,匀了半杯给顾泗,也就地坐了下来,回道:“来,饮酒。”
可沈长楼仍然喝不惯炮打灯。
就像在午夜梦回时尸山血海里徘徊不去的惊影,让他永远无法安眠,乘上渡舟到达远方。
他不想过江了。
……
……
夜色冷冷淡淡地在夜空中投掷出余晖,冷得连温度也没有。
杜兰闺点了昏暗的一盏小灯,见沈长楼推门而入便展颜咯咯地笑,猩红的唇在火光下让她面色惨白如同失了色的花。
可她目光在凶狠之下偏生比沈长楼还纯粹,像个孩子,只执着着眼里善恶对错和自我满足的贪欲。
杜兰闺轻声细语:“道长赴约了。”
她声音极轻,像是碎裂的泡沫,在她满脸老态里依稀可以看见少女的姿态,小心翼翼而憧憬着什么。
沈长楼不想要知道。
杜兰闺自言自语:“你是第一个主动赴约的……就连我外子都是在我诱骗下才肯来见我,只有你……只有你。”
“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十分合我意。”杜兰闺掀起唇角,唇色艳红像个喝人鲜血的妖怪,“我好美色,你是十成十的好,可我将帕子允了这么多人,唯独只有你一个人亲自赴约。”
“那些厌恶我的,嫌恶我的,我有千百种办法摧毁他们夺走他们,可你不同,所以你在我眼里是十成十的好。”杜兰闺嗤笑一声,“我年少时喜欢过一个男人,可他只贪慕我的家室,没了家室的我连一眼都不值得被垂青,所以他弃了我的帕子,没有赴我要与他私奔的约。”
“那一晚我等得好苦,我等到油灯枯竭,等到杯中的茶续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我看到东方鱼肚白,才明白他不会来了。”
“他自始至终恋慕的只是杜家的杜兰闺而不是杜兰闺本人。”
杜兰闺含笑望着沈长楼,像是双眼含情,压着满腔软调呢喃:“所以你赴约是真心的吗?”
“你没有因为我的粗俗轻浮而嫌恶我吗?”
沈长楼直视她的目光,眼底笑意在月色下缱绻温柔,像是难以捕捉的幻梦,催促人沉沦与他共舞。
可他是哇哇哇个生性凉薄的骗子。
沈长楼声音淡淡的:“夫人,我从未厌恶过你,我所做所言俱是出自真心。”
如果他有真心的话。
“如果你希望,我会赴你每一场的约,陪夫人弥补当年的伤痛。”
然后碾碎你的真心。
杜兰闺眼底刹那似乎有了光,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她呐呐出声:“如果你所言皆是真的。”
“那我甘愿将一切都奉上,即便失了全部也在所不惜。”
可她终究会输,在最温柔的骗子编织的谎言里撞得头破血流 ,像飞蛾扑火一般自取灭亡。
或许她甘之如饴。
因为她渴求的只是当年求而不得的一个赴约。
仅仅是一个赴约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楼本来就是生性凉薄的人设啊
第55章 佳话其五十二
杜兰闺想啊,这么多年终究有一个人赴约了。
终于不用像那日一样苦苦等到天明, 鬓染寒霜, 也等不到一个清冷薄幸人。
杜兰闺说:“道长,你是懂我苦楚的。”
可沈长楼不想要懂。
沈长楼只在屋内静默地凝视着她, 漆黑的眼睛像是凝聚世间所有温柔,却又使人看不分明其中真正的神色。
像是秉月下最后一个固守的受卒,让人情不自禁放下心神, 想要相信眼前人的一切话语。
沈长楼说:“我懂。”
他谎言是说给旁人听的,而诺言是用来破灭的,他在南柯里编织一场又一场的梦,却不知道骗得是自己还是旁人。
这就是为什么他从不向在意的人许下诺言,因为他从来不是自己的沈长楼。
杜兰闺却笑了, 像是看得比谁都分明。
她惨淡地笑着:“可你在说谎,我分明知道你是谁的,只是我不欲去说,不欲去拆穿。”
沈长楼反问:“那我又是谁?”
杜兰闺望着他, 神色平静:“你是武林大比的惊鸿掠影,旁人心头的朱砂痣,眼前的白月光, 咫尺之间却难以碰触。”
“于是想或不想,由不得他们。”
“我见过你,这是不欲说, 也不欲懂。”
所以我不想要明白你话语里的谋算心机,我甘愿相信你只在赌约。
她的唇艳得像饱饮人血, 在那轻轻翕动,像是要说出什么字句来,笑容堆满面容,细小的褶皱在眼尾逸出,她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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