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船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重重的水声,他心一跳,转过身探出头去看。
水面波澜不兴。
像是不曾有什么来过。
……
绥远喊住了季舟:“你等等。”
季舟驻足在门檐处,转过身去看绥远,他眼底捎来一点冷意,高冠华服,冠顶的蟠龙像是要随时要盘旋飞起,透黑的衣服,像那人又不像那人。
绥远说:“有个道长曾经在雪夜来到你的故居寻你,满头霜发,瞎了眼,让我想起故人。”
季舟阖上门,却问:“什么道长?”
绥远微一愣神,忽然笑出声来,他眉眼瞧尽季舟眼底的冰霜,忽然生出几点从未有过的蔑意,只笑出满嘴利齿。
绥远问:“你想要彻底抹去他的存在吗?还是等他先一步低头向你道歉。”
季舟冷眼看着他,淡淡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走了。”
绥远看着他从自己身边径直走过,唇角笑意再也抑制不住,越扯越大,像是要极力掩饰满腔悲苦,只幽幽开口:“你等不到了。”
绥远继续说:“子蛊消失了,他已经死了。”
“所以啊季盟主,你可以安生享你那窃来的盟主,权势加身,妻儿满座,享好你那百年孤独。”
绥远忽然眼眶有些发烫,只觉得喉间酸涩说不出话来,只是继续笑,像是要将一生喜怒都在此放声笑出来。
他说:“季舟啊,从此再也没有天下第一了。”
季舟未曾停下脚步,只是越走越快,像是要逃离这处。
今年冬日的确很冷。
但过了冬便是春日了,当来年春风料峭吹过江南船舶与兰陵的夜雨,天下第二的玉楼春是不是又会添上新衣,又有谁会邀春风来饮一杯烈酒,梦里再会一会长安。
绥远茫然地想着,又有什么溢出眼眶。
……
顾泗新添杯中浊酒,他展着眉目冲顾叁笑,嘴里呢喃醉语不断。
“武林大会……我想去武林大会……”
顾叁夺了他的酒,怒瞪一眼:“行行行,武林大会,带你看你心心念念的沈道长,行了吧?”
顾泗笑了几声,不管不顾地发着酒疯,一遍遍喊着顾叁。
顾叁不厌其烦地帮他把被角一次次拉好,将他裹成一个蚕茧,叹了口气就要推门出去。
却听见顾泗再次喊住了他,说的不知道是哪时的梦话。
顾泗说:“老叁啊……我想家了。”
“来年春日,陪我一起回长安,我们不做匪了,好不好?”
顾叁楞在原地,只觉得心口一阵滚烫,片刻后他才答话。
“……好。”顾叁声音有些沙哑,“我带你回家。”
……
季舟爬上重建的三十二楼,邀了两杯烈酒独饮,他想着借酒消愁,回到最初相识的地方,把过往恩怨一并忘却。
于是他醉眼迷离间还是忍不住眼眶红了一遭,他在三十二楼凭栏处朝下看去,依稀又做了一场梦。
这次他没有梦见那些光怪陆离虚虚实实的,他做了一场梦,从金陵梦见了长安,然后他在长安里看见了沈长楼,一如当年那般看着自己。
活生生的沈长楼。
他从梦里惊醒,旁边妓子再为他斟上一壶烈酒,劝着他再饮一口,操着一口软声软调,呢喃:“季盟主梦里一直唤着沈长楼三个字,奴家冒昧问一句,那位……是盟主的亲友吗?”
“他啊,是我的朋友。”季舟如是道。
他剑鞘里那把剑发出流水奔腾的哭啸声。
“那你呢?”
季舟折断了那剑,金铁断裂声让他想起自己当年的那一剑。
“……我是当年那个想要杀师证道的孽徒。”
他忽然生出几分疲倦来,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倚靠在凭栏处往下看。
又是哪家说书先生在那里神神叨叨,说着哪些不知名的话本。
“要说那武林盟主和武林盟主夫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据说当年夫人受难,武林盟主拔刀相助英雄救美,夫人就此便对他放心暗许。
“自古美人配英雄,他们二人啊,这可真是一段佳话。”
那些当初炽热滚烫的情愫,恨意之中衍生的爱.欲,红绡帐暖里的巫山夜雨,最终还是湮灭在历史的厚重画页里,埋入土壤,坠入深渊。
得了后人一句不轻不重的佳话。
确实是佳话,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写这个结局时,曾经想过很多。
在很早的以前,我是因为这个结局而生出道长,再生出更多的人物,可以说这个文是因为沈长楼而生。
因为我的确很喜欢沈长楼,喜欢得就像看着窗前的明月光,心口的朱砂痣,舍不得亲手去碰他。
的确,这本文里所有人都是俗人,都是凡人,连季舟也是。
可沈长楼不是,他不在这世俗当中,他超脱与世俗,所以他注定是一个悲剧角色,世间的异端,要走向自己应定的结局。
我在写这个正文结局前常常会想,我会怎么写它,写出来是什么感情。
但直到写到这一刻时,我心情反而像是释然的,像是亲手将自己的孩子送离了身边,很轻松又有点难受。
你们也许会很讨厌季舟,因为他娶妻生子,还与沈长楼在那里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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