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隐愣了愣,这大半夜的跑出来,就为了见他?
*
掀开车帘,梁焕才发现空中飘起细小的雪花,四周的农田上盖了薄薄一层白。郊外人烟稀少,夜里难免寒冷,他裹紧斗篷上前。
那间屋子没有亮灯,他敲了敲门,也没人回应。
卢隐在一旁说:“外头凉,您回车上等吧。”
“不用,就在这等,你别管了。”
梁焕在门口找个地方站着,不住地搓着被冻红的手。
这大年三十的,他不在家里好好过年,跑哪去了?
陈述之从狗熊家出来,也才发现下雪,身上凉得很,便快速往自己家走去。
远远望见自家门前站着个高挑的人影,他喝了点酒胆子变大,往那边送去话音:“是谁?在我家门口,来找我么?”
那人听到声音,立即朝他跑来。
梁焕看见他身子发抖,觉得十分心疼,刚要过去关心两句,却见陈述之跪在了他面前。
尽管自琼林宴后陈述之每次见他都是这样,他还是觉得别扭。梁焕抓着他的手臂,轻轻使力将他带起来,浅笑着解释道:“我闲得无聊,突然想来看看你。”
这话并没有在陈述之心里激起什么波澜,他只是疑惑道:“陛下不是要在宫里,和家人过年么?”
听他这么说,梁焕便握着他的手腕,身子凑到他面前去,粲然一笑道:“不是跟你说了,我父母双亡,来京城投亲,结果亲戚也不要我了,哪来的家人?”
陈述之勉强扯了扯唇角,觉得他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他来到门口,一边开门一边问:“您要进来坐吗?”
他询问而不是邀请,就是因为并不是很想招待他。
没想到他刚打开门,梁焕就比他还快地钻进了他的屋子。
陈述之没办法,只得去点上灯,生起炭火,帮他解下斗篷,又用毛巾帮他擦头发上的雪粒。
梁焕闭着眼感受毛巾拂过发丝的感觉,悠然道:“每次想起被你照顾的那段日子,我就觉得做个瞎子也挺好。”
听到他回忆过去,陈述之以一贯的恭敬而疏远的态度回应:“伺候陛下是臣的本分,不需要您怎么样。”
梁焕也不跟他纠缠这个,自去找个位子坐下,又把他拉到自己身旁的座上,却不肯放开他的手,一边玩着他的手指一边问:“行离,你过完年二十几了?二十四?”
“是。”
“都二十四了……”梁焕往他那边靠了靠,笑嘻嘻地问,“上次把你的婚事搅黄了,你不在京城再找一个?”
陈述之不懂他为何总要提这事,敷衍道:“臣的父亲尚在雍州,也没人操办。”
“那我给你操办呀。”梁焕挑了挑眉,话说得毫不犹豫,“你有没有倾慕之人?你跟我说,我给你想办法。”
陈述之垂着眼眸,话音淡漠:“没有。”
虽然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但梁焕还是莫名地有些失落。他不死心,于是开始自言自语:“我的婚事也不由我做主,宫里那些妃嫔,我都不记得是谁塞进来的了,反正我是一个也不感兴趣……”
说着,梁焕忽然抬头望着他面容,唇角勾了笑,语气却若无其事:“说来,当时你亲我,我还是第一次。”
现在再想这些事,陈述之已完全不记得当时的感受,只觉得羞耻。他生硬道:“陛下莫提这些事了吧,臣当时不知道您身份贵重,不然决不会这么做。”
“你后悔了?”
“是,后悔。”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可梁焕就是被他说得很不舒服。就像是已经到手的某件东西被人抢走了,有些恼恨,又有些伤感。
他抽了抽鼻子,不知从哪抽到了些许寒意,打了个喷嚏。
纵然陈述之再回避,这时也觉得不好再躲下去,正想去烧水给他倒杯热茶,起身时却被他拉住。
梁焕又露出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恳求道:“行离,我身上冷,想沐浴。”
陈述之愣了愣,他这不是来看自己,而是要在自己这里过夜啊。关于沐浴,他有许多不愿翻出的记忆。可梁焕这样要求,他根本想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算了,又不是像以前一样自己帮他洗,就只是给他打水吧,也没什么。
他抱了条毛毯先给梁焕盖着,然后烧上水,把木桶搬进自己卧房。等水烧开,就把两桶开水倒进木桶里,又兑了些凉水,拿手试着温度。
这期间,梁焕一直裹着条毛毯在他身后看,时而指点两句,时而夸他两句,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好了,可以了。”陈述之调好水温,往后退了两步,“香皂和毛巾都在架子上,臣先出去了。”
听他说要走,梁焕一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衣角,撒娇道:“行离,我看不到……你帮我嘛。”
陈述之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之前不是说好保持距离划清界限么?现在这又是要做什么?
可是他就在这里要求自己,要如何拒绝他?说这不合规矩么?好像也没什么不合规矩的。
“行离,你以前就是这样帮我的,你不记得了么?还是……不愿意了?”
梁焕知道他不愿意了,但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躲着自己。上次答应了那是上次,现在他改主意了。
他这样一说,陈述之又不打算走了。一是确实找不到什么理由,二是……怪可怜的,算了,就顺着他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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