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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昊的平民生活/玄圭_巫羽【完结】(61)

  家里该不是出了什么事?虞苏捧着手,竖着伤指,匆匆朝南门走去,返回虞城聚落。

  清早出门,阿母悠然在家中纺织,父亲照旧前去宫城,按说不会有什么事情,父母的日子很平安,不像猎人或者渔人,需要去冒险。

  虞苏赶回家,走到院子里,见母亲在院中掰豆子,田中的大豆收成,种得不多,采撷后能有一大篮,虞苏早跟母亲说了要做一罐豆酱给姒昊。由于虞苏常在家里提姒昊,虞母早知道姒昊只比虞苏大一岁,可是没有父母,孤零零一人在角山放牧,最近还被狼给咬伤了手臂,非常的可怜。

  “苏儿,你手怎么了?”虞母老远就看到儿子举着手指,手指上还缠着绿叶子。

  “阿母,没事,被破陶片割伤。”

  “过来,我瞧瞧。”

  虞苏走到母亲跟前,把伤指递给她,虞母解开缠绑伤指的头发和草叶子,她看了看伤口,有一小块皮肉外翻,虞母心疼说:“怎么割得这么深!疼不疼?”虞苏摇了摇头,自然是疼的,不过也是自己不小心,手指上的伤口,撒下药粉,很快就会好的。虞苏以前手指也曾被割伤过,把血止一止,伤口自己会愈合,虽然没这次这么深。

  虞母拉着儿子的手,带他进屋,她去拿来一包药粉,给虞苏洒上,重新用布条帮他包扎,她边缠伤指边问:“好好的,怎会让陶片给割伤?”儿子是个细心的人,不像一些少年做事鲁莽,虞母觉得挺奇怪。

  “突然心很慌,一没留意就把手割伤了。”虞苏低下头,捂胸口,心中愧疚,想起还得害仁叔再制作一只陶豆。

  “现在还会吗?”

  “还会。”

  虞苏的心跳很快,虽然他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虞母缠好虞苏的伤指,像似想起了什么,她说:“有一次,你父跟人去打猎,还没到午时,阿母就觉得心慌,后来你父回来,果然被头野猪给顶伤腿,瘸了好段日子。”虞苏点下头,这事他以前听母亲说过,那时候他还没出生呢,当时父母还没成亲,只是在相恋着。

  看着天快黑,虞母去火塘忙碌,虞苏回自己的房中歇息,他从枕头下拿出小竹筒,摩挲着竹筒,想着,是姒昊出事了吗?夕阳的残辉投在窗上,房间昏暗,虞苏捧着竹筒,躺在草泥台上,他想让自己冷静,然而心跳还是好快。

  他怎么了?会不会又受伤了?

  有人照顾他吗?

  越想心越慌,得去看看他,可回到家也没几天,风川又在忙成亲的事,没船渡水可怎么办。

  他不会有事的,虞苏安慰自己。他很独立,如果受伤了,他会去找扈叟,而且束经常会去看他,他一定没事的。

  在夜幕即将降临之际,虞苏只能一遍遍地祈求。

  他其实无法确定,心慌是否真得和姒昊有关系,也许指向其它事,譬如今天割伤手指,见血。只是因为自己特别在意他,所以才第一想到他。

  虞苏想等明年,自己十六岁了,他要去落羽丘常住一段时间,他可以自己出行,只要和风川约好船期,风川会载他去的。

  虞母在外头喊:“苏儿。”

  虞苏从草泥台上坐起,他把小竹筒藏好,走出房间。屋中,火塘的火旺盛燃烧,食物的香气传来。虞苏过去看火,搅拌锅中的食物,虞母出屋子,到院中探看,虞父今天回得有些晚。等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棠梨树后,虞母这才放心回屋。

  夜里,吃完饭,虞父去社树议事,虞苏没外出,他看母亲将黄豆浸泡在一口大陶盆里。母亲跟他说,晚些时候再将豆子捞起,放陶鬲里煮。其实虞苏知道制作豆酱的过程,煮烂之后,放一夜,第二天要将豆子捣碎成糊,然后晾几天,最后才封罐。

  夜晚,早睡的虞母自去睡下,虞苏独自一人在火塘边看火,煮豆子。蒸煮的事,一向由虞母做得多,不过偶尔也会由虞苏来做。

  火光映亮虞苏的脸庞,燃烧的柴火带来较高的温度,使得他的伤口发痒,绷疼,他没去在意这点小不适,他留心鬲。鬲中的黄豆在沸水里滚动,煮熟它们还需一段时间,得耐心等待。虞苏不觉得这个过程很无趣,他在为姒昊制作豆酱,想着再次回到落羽丘,他要抱着一罐豆酱去找姒昊。

  嗯,然后告诉他,这是我亲手做的豆酱,给你吃。

  想着他吃烤饼,可以挖一点豆酱,沾一沾吃,吃烤鱼也可以,还有焯野菜,也是很好的搭配。这样,还要再给他做两只酱碟子,要是一只摔坏了,还有一只备用。

  豆子在沸水里膨胀,鬲中的水越煮越少,家中的父母已经在沉睡,虞苏还在忙碌,他把火弄小,让豆子焖一焖,煮得烂熟,才好压成糊。夜已深,他实则有些疲乏,揉了揉眼睛,仍守在鬲前。

  **

  夜晚,角山营地的士兵倾巢而去,将落羽丘一带的林地围起,任铭的命令是让他们搜索落羽丘四周,等天亮再进攻。捉一位晋夷的神弓手,可是件新鲜事,对任人而言,晋夷的神弓手他们只听闻过,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自己生活的地方。

  此时空荡的营地里,任铭和牧正守在一间屋外。任铭一脸焦虑,他想从牧正那儿问点什么,然而牧正没心思告诉他,牧正急得要死,在门口不停地踱步。

  姒昊被送到巫医壶手上时,壶握了下他脉搏,确认还活着,他吩咐士兵赶紧将屋子用炭火烤暖,并搬来冬日过冬的羊皮衣,用羊皮衣将姒昊裹住。

  不大的屋子烤得暖和和,壶的额头憋出了汗水,而卧榻上,姒昊的体温在缓缓回升。壶没空去擦拭自己脸上的汗滴,他在为姒昊取箭镞,从血淋淋的左肩,挖出一枚红镞,他漠然的脸上,没有神情起伏。

  取箭时,姒昊因为疼痛而有了知觉,他的眼睑不停颤动,他其实并没有醒来,只是有一些反应,但是壶在屋中燎得迷药,让他很快又失去知觉。屋中只有壶和姒昊,壶对迷药免疫,他从小接触草药,也以身试药,因为药物的缘故,他二十三四的样貌,却已有几缕白发。

  取出箭镞,壶快速缝合伤口,为姒昊包扎,他的手法相当谙熟,只是无人在旁欣赏,为他手法惊叹。拉起双重的羊皮衣,壶将姒昊裹得严实,他自己身上已经是汗流浃背。

  矮榻上的人,眉眼紧闭,双唇发白,他陷在昏迷之中,然而即使失去意识,也没能带他逃脱痛苦的折磨。壶伸出手抚摸姒昊的额头,他动作轻柔,眼神看着竟然很温柔,仿佛在爱抚着孩子。

  姒昊坠落于虚空中,他见到一片黑暗,而黑暗的尽头,是一簇簇殷红的荆棘,像一团团火光。他正沿着荆棘行走,而后荆棘变成了火,舔着一堵灰白的夯土墙,土墙如此高大,火焰也越烧越旺,层层窜高。姒昊绕着土墙走,他悠悠晃晃,像浮魂般,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着什么,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引他。

  他走到城门前,门口和门楼上坐着许多人,他们面无表情,都有着惨白的脸庞,还有褴褛沾染血迹的衣裳,他们齐刷刷看向他,黑白的眼睛,空洞得仿佛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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