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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撞铃_尾鱼【完结】(200)

  郑仁大笑,拉着季棠棠就跑,两人跑了一阵子停下来,面对面笑到肚子疼,止住笑之后,郑仁对季棠棠说:“没想到你还挺好玩的,怪不得峰子喜欢你。”

  季棠棠笑嘻嘻的,路上郑仁买了两个棉花糖,给了季棠棠一个,自己的却不吃,到沟口时吩咐季棠棠:“你在这等着,我跟检票的熟,过去行个贿,没准就让咱免费进去了。”

  季棠棠一边揪着棉花糖吃一边点头,郑仁走了之后,她手搭在眼睛上远眺沟内的景色,检票的大门永远是开在远离中心景区的地方的,想到碟片里介绍的蓝宝石一般的长海芦苇海盆景滩,季棠棠的心就直痒痒,时候是淡季,检票口没几个人,郑仁举着棉花糖问了问又往游客中心跑,可能是去找人,季棠棠一边吃一边在入口处闲走,经过一个老头身边时,看到他身子底下垫了块布,上头毛笔写着两个字:算命,边上搁了个饭盆,里头有几个钢镚,还有几张毛票子。

  心情好的时候,总比平时格外慷慨些,季棠棠掏出零钱包,找了几个硬币出来搁进去,凑近些,听到他嘴里哼哼着,好像是在唱小曲儿,仔细一听,能依稀分辨出他唱的词儿……

  渔阳颦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木易若逢山下鬼,定于此处葬金环……

  这词儿特别耳熟,电光火石间,季棠棠脱口问了句:“推背图?”

  那老头子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季棠棠,这一抬头,季棠棠才发现他是个瞎子,眼里头白茬茬的一片,像是被什么给盖住了——但他就是抬头看了,好像还看到了什么。

  他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姿势,只是低声嘟嚷了句:“现在知道推背图的人不多了啊……”

  季棠棠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家变之后才开始关注这些灵异悬疑的事情的,袁天罡李淳风的《推背图》、刘伯温的《烧饼歌》以及邵雍的《梅花诗》,都是那个时候陆续找来看的,《推背图》一共六十象,合一甲子之意,这老头刚哼的词儿是第五象,说的是杨玉环命殒马嵬驿之事,书里头,每一象都给配了象图,第五象的象图季棠棠至今记得清楚,是个服饰华贵的女人侧身而卧,边上有个马鞍,还有一卷史书,后世金圣叹评《推背图》,指出这女人就是死于马嵬驿的杨玉环,马鞍和史书都是谐音代指,一指安禄山,一指史思明。

  这人居然熟悉《推背图》,季棠棠觉得还挺巧的,她上下打量着这老头:“大爷,这命怎么算啊?”

  “一次一百。”

  季棠棠倒吸一口凉气,这开价喊的不低啊。

  换作旁人,可能骂一句“神经病”走人,但季棠棠在路上跑的多了,真正明白“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神棍就是典型的例子啊,邋邋遢遢疯疯癫癫像个精神病院刚翻墙出来的,但屈指算算,几次险象环生,还都是神棍给化解了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一百块钱买两句点拨,也不算亏,她蹲□子,掏了张红色大钞放饭盆里:“那给我看看吧。”

  那老头嗯了声,鸟爪样干瘦乌黑的手伸过来,顺着她下巴的骨头往上摁,季棠棠被他摁的难受,头下意识往后挪,哪晓得那老头突然就撤了手,两只瞎眼朝她对了那么半天,摸索着又从饭盆里把一百块钱拿起来还她:“你,我看不来。”

  季棠棠不接:“为什么看不来?”

  老头爱理不理,手一扬,钞票攥了团扔她怀里:“血气太重,人命关天。”

  季棠棠脑袋一懵,心都跳漏了半拍,这老头说的一点都没错,可不就是血气太重人命关天吗?

  季棠棠想说什么,可这老头不想理她了,低着头伸手在破棉袄里抓啊抓的,也不知是挠痒呢还是捉虱子,季棠棠心里怪难受的,她想算命只是一时起意,想不到老头一句话就把她底揭了,感觉像是当众被揭了一层皮:这老头像是有点宿慧的,他现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她是个杀人犯?

  季棠棠起身的时候,觉得头有点晕,眼睛酸了酸,本来都走开了,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把钱给他放回去了,说了句:“谢谢啊,碰到也算有缘了。”

  才走开几步,那老头又在后头喊她:“哎哎,姑娘你回来。”

  季棠棠红着眼睛走回来,老头叹气说:“你这姑娘怎么这样呢,我都说我看不来了,你还给什么钱呢,这一码归一码的,无功不受禄你懂不懂,这不是让我欠人情吗?”

  季棠棠勉强笑了笑,说:“就一百块钱的事儿,我不缺这个钱。我也是在路上走的,知道外头不好过,没余力我也不伸手,有余力就帮一把,你也别太放心上了。”

  老头的脸色反而严肃起来:“那不行,我这摆摊算命,有水喝水,有汤喝汤,不能白受人家的。你给了,我再推,显得小气了,这么着吧姑娘,我给你说道说道,能说多少说多少。”

  “我说看不来,不是诓你,我真看不来。你别看我眼瞎,心里亮堂,我能看见这人身上的气,有人身上那是酸气,有人那是邪气,还有人是淫气臭气,当然了,也有正气清气,人活着,不就是一股气嘛,看这气啊,也就知道这人大概是怎么回事了。我跟你说,你这身上血气重的啊,那绝对不是一两条人命,我没说错吧?”

  季棠棠没吭声。

  “还有啊,血气带凶,克人克己。”

  季棠棠低声问了句:“克人我明白,克己是怎么回事,会把自己给克死吗?”

  老头想了想:“克己不一定是把自己给克死,克至亲至爱也是一种啊,亲人爱人都死光了,变相也是往自己身上插刀你懂吧?”

  “能破吗?”

  老头有点惊讶:“你这问的,都问在点上,我就说嘛,果然不是外行。一般真遇到你这么大凶的,我的建议就是能走多远走多远,最好去到深山老林没人的地方,别接着人气了,自生自灭,尸体烂了天收地收,也不妨碍谁,可是你这情况又不一样……”

  季棠棠想到秦家:“是因为有人在后头追着我撵着我,就算去到没人的地方,也会被找出来吗?”

  老头摇头:“不是。”

  他想了想,朝季棠棠招招手:“你再过来让我看看。”

  季棠棠朝前头凑了凑,那老头一对死气沉沉的目珠向着她,偶尔转那么一转,末了点点头:“是没有看错,血气发黑,是带煞。”

  季棠棠让他说的心惊肉跳的:“这又怎么说?”

  “我就说嘛,一个人生下来,不可能命格这么凶的,摆明了是有外力介入。黑气压顶,是诅咒的一种。姑娘,得罪过什么棘手的人没有?”

  越说越没边,简直比自家的铃铛还荒唐了,诅咒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像是黑暗时代的传说,季棠棠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那祖上呢?妈妈辈呢?祖母辈呢?”

  季棠棠有点恼火,觉得这老头很有些耸人听闻,像是别有居心,她努力压服住内心的不悦:“那我就不知道了,老人们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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