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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台_苍梧宾白【完结】(69)

  他太会抓重点了,一击即中,严宵寒哑口无言了片刻,终于涩声道:“敬渊,我自己满身黑水,不能……”

  傅深砰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严宵寒!你敢说出来试试!”

  刚还让人家“说完”,现在又不让人说话,着实有点不讲理。但严宵寒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不能只图一己之私,沾傅深一身脏水;靖宁侯半生清名,不能叫他这个奸佞之辈平白玷污。

  听起来虽然荒唐,但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傅深说他自卑也没说错,有那么不堪出身,从小被人指点到大,在这种氛围里成长起来,要么丧心病狂,要么自甘下贱,严宵寒这样已经算是尽力克制之后的结果了。

  傅深其实心里门儿清,严宵寒的症结就在于“太把他当回事”,而傅深却没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两人身份相差太大,越是在乎,越是患得患失,他一边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一边又清楚地知道每一次亲密都是偷来的时光。

  人生在世,不能纵情恣意就算了,他还要这样内耗自己的心血。

  生了奸臣的命,没得奸臣的病。这么一想,也怪可怜的。

  傅深道:“皇上为你我赐婚,不就是打算强行把你变成半个傅家人,准备将来顺理成章地接手北燕兵权么?既然如此,你难道不该尽职尽责,早点把这个名声落实?怎么反倒躲躲藏藏地不敢见人呢?”

  字字诛心。

  严宵寒沉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兵权。”

  “哦,你是为了我,”傅深道,“那我要与你正大光明在一起,你又不愿意。”

  严宵寒火气也上来了:“你当我愿意偷偷摸摸的?你一个清清白白的社稷功臣,跟朝廷走狗搅合在一起,说出去难道好听么?!”

  “行了,我知道了,”傅深怒极冷笑,“说来说去,在你严大人心里,我这个人还不如一个虚名重要。”

  严宵寒叹了口气,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不想在今天跟傅深吵架,息事宁人地道:“敬渊。”

  “现在觉得跟我在一起是玷污名声了,”傅深骤然抬高了声音,“你他妈连我人都玷污了,那时候怎么不想想还有今天!”

  严宵寒:“……”

  祖宗,求您别喊了。

  傅深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我是圣上赐婚、礼部主婚,明媒正娶的夫妻,黄金台上拜过天地祖先,行过周公之礼,将来双双驾鹤西去,还要同穴合葬。”

  “夫妻一体,没有配得上配不上一说,就算出了这道门,你也能堂堂正正的叫我一声夫君。”

  严宵寒眼眶发烫,又动容,又好笑。

  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千言万语到嘴边,都化作一声叹息:“能得你这番话,我纵然立时粉身碎骨,也了无遗憾了。只是流言蜚语杀人于无形,为名声所累的有我一个就够了,你听话,别把自己的名声也赔上,犯不着。”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懂吗?”傅深斩钉截铁地道:“我有你就够了,还要那些虚名干什么!”

  第45章 贺喜┃还不都是被那姓严的逼的!

  “你……”严宵寒竟然磕巴了一下, 期期艾艾地道, “你、再说一遍?”

  傅深很无奈地看着他,许久后叹了口气, 向他伸出双手:“过来。”

  严宵寒不敢用劲似地松松搂着他:“再说一遍。”

  有些话脱口而出时自然而然, 再说一遍就变了味, 傅深难得地有点赧然,老脸一红:“去, 别闹。”

  严宵寒手里加了几分劲:“再说一遍。”

  “你被八哥精上身了?”傅深使了个巧劲, 把他的手从肩上甩脱,“起开, 忙着看去外甥女呢, 别捣乱。”

  严大人双手空落,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傅深自顾自低头把衣襟袖口整理好,忽然道:“不必自怨自艾,我能遇见你, 才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话音未落, 他被严宵寒猛地扑倒在柔软被褥间, 劳损的老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响动。

  那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眼里流转着狡黠的笑意,如同漆黑天幕里洒满璀璨星子。傅深恍然间觉得严宵寒可能真是深山里的大狐狸精转世,面容无一处不精致昳丽,偏又没有丁点阴柔之气,嘴角勾人, 微弯的眼角也勾人,连微微上翘的眼睫都是诱人亲吻的弧度。

  他叹息似地道:“只愿君心似我心。”

  傅深被他用猛兽捕食的姿势压着,居然也不觉得别扭,可能是心里知道这人无论如何不会伤害他,甚至还有闲心举起手来掐他的侧脸,连指尖都是温柔的:“我也真是不明白。你说你,有财有貌,位高权重,前途无量,怎么还会觉得没人喜欢你呢?”

  “珠玉在侧,自觉形秽。*”严宵寒握住他的手,在脸侧眷恋地贴了贴,“是因为你太好了。”

  不仅仅是家世官位这些外在的东西,傅深真正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是他的胸襟和心性。严宵寒轻视过、质疑过、然而遍历风霜,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像傅深一样。磊落君子如皓月之辉,一生也未必能遇见一个,他只能远远观望,从未敢奢望九天明月有一天会落入他怀中。

  傅深失笑:“这到底是谁给谁灌了迷魂汤……行了起来吧,还得去齐王府道贺。这事先记着,回来再跟你算账。”

  严宵寒:“还要算账?”

  “你以为呢?”傅深狞笑道,“不收拾你一顿狠的,我看你记不住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严宵寒:“……”

  齐王府。

  齐王孙允端听说大舅子来了,忙亲自到前厅迎客,不料先跟严宵寒打了个照面,顿时一愣:“……严大人,傅侯爷。”

  “给殿下道喜了,”傅深拱手道,“喜得贵女,弄瓦之喜。”

  齐王下意识地回了一礼,从迎面冲击中回过神来,脸上挂了笑,道:“多谢。二位快请上座。”

  傅深与齐王确实没怎么打过交道,他地位超然,跟谁走的太近都不是好事,所以哪怕和齐王做了亲,因为平时就不怎么走动,两人相见时格外生疏。

  这时候就显出他的先见之明,严宵寒在宫里待久了,早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见傅深没话说了,便善解人意地接过了话题。

  齐王对傅深颇为敬重,但对严宵寒就只剩下忌惮。飞龙卫是皇上的私卫,严宵寒当然也是皇上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破天荒地与傅深一道登门,但明显不是来道贺的,齐王原本就因为元泰帝安排两人同往荆楚而心有惴惴,这下更加浮想联翩,说话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官腔。

  两人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傅深这时候也不要“夫君”的脸面和尊严了,优哉游哉地看完皱皱巴巴的小婴儿,又问了问傅凌的情况,回头一看,嚯,三月春寒料峭,齐王殿下竟然被逼出了几颗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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