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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_悄然无声【完结】(10)

  这一生已穷途末路。

  那日在宪帝的灵柩前,她只是拿绢帕掩了面,帕子干涩如新,她竟做不出一丝一毫的痛不欲生。在嫔妃们呼天抢地的哭嚎中,也只有她和跪在她身前一步之遥的李氏以帕掩面,无声无息。李氏也仿佛察觉了,转头看向她。

  李氏的眼映入眼中,承载的是满溢的恨,而她映在李氏眼中的则是毫无波动的空洞。

  东都雨季的春日,天气变换若女人的心,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割裂似的雷声里,燕脂身上只着了一件内衫,拿着白玉梳子对镜慢慢的梳着一头散发,微弱地在唇边扬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

  蓦的,寝殿外宫女们一阵惊呼,燕脂一愣,还来不及转身,一人就扑在了背后,紧紧揽住她,哀叫道:“不要!不要!!”

  揽在胸前的是一双保养得十分精细的手,苍白的手指纤长而骨节微露,在乌云遮蔽的光线里,骨节拗折过来的地方,紧攥的透着令人惊慌的青白。

  那手腕覆着的家常常服,金色浅的近似牙色,袖口用玄线绣出翟纹,那是燕脂十年来见惯了的,陈国皇帝御衣专用的花纹。

  燕脂脑海里仿佛有什么轰然一声炸了开来,本能挥手想要挣开。然而对方的手劲极大,撕扯间燕脂本就未系严实的内衫已经滑落到了手肘,蟹壳青的肚兜带着细腻仿佛白瓷的肌肤裸露了出来。

  带着雨丝寒凉的气息喷薄在肌肤上,燕脂一抖,遂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再不挣扎转头望去。

  一记电光带着霹雳之声闪过,封荣年轻的面庞被隔着纱帘的光抹上一层金粉似的影,二十岁的年纪,桃花双目正凝视着她的双眸,比燕脂还要美上三分的容颜上犹有泪痕,竟然是仓惶到了极处的模样。

  “我怕!”

  孩子似哀求的声音让燕脂不由一愣,僵着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便渐渐软了:“陛下怕什么?”

  “我怕打雷,怕的要死……你不要推开我,抱着我,行吗?”

  封荣头巾也歪了,几缕黑发从束发的金丝带梢绞卷可下来,狼狈无措的模样。眼中则是带着如在梦中的神情,迷惘地看着燕脂。

  那迷惘在乌黑映着电光的瞳中,比最深的夜色还要深,仿佛要吞噬一切的似的。

  燕脂脸上,不由自主也迷惘了起来。封荣看着燕脂的迷惘,看着她半裸的身体,蟹壳青的肚兜,眉眼之间就渐渐有一种出奇的妖冶,那本该属于美艳女子的神情出现在那深黑色的桃花眼角,让孩子似的迷惘瞬间消失了,带着些微的萧煞与亢奋,仿佛受伤的兽遇到新鲜的血肉,正微微翕张了利爪。

  燕脂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最后觉得一个柔软的东西落在了唇上。她惊了一惊,下意识地反手想要推开,封荣却抓住她的手腕。

  缓缓的两人倒在了红线毯上。

  封荣用力虽然不大,她却挣脱不得。

  彩丝茸茸香拂拂,线软花虚不胜物中,她宁愿相信这挣脱不得,是因为自己气力不济的缘故。

  起

  到了日移西山时暴雨如初至时一样,骤然的停了,窗半开着,粼粼碎金的日光透过了雨色天晴的窗纱涌了进来,落在七尺宽的红木雕刻、螺甸镶嵌的床上。

  绣有五彩云纹的被衾上,怀纹绮的青绛黄白皂紫,眩的光滟七色,变幻迷离。然而这样极好的纻罗织就的被褥,人就是睡得再久也是温凉的,几乎感就不到一点的温度。燕脂睡了十年,十年的寒凉,如今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点暖意。

  封荣睡得深沉,乌发遮掩的脸孔偎依在燕脂的胸前。懒懒抬手,以指尖轻轻的拂开丝缕缠绕在他面上的发,封荣的面容一点一点展于面前。他的唇角即便是睡时仍是微微地抿着,那样的容颜,是冰冷的却也是艳丽的。

  燕脂低头细审着,缓缓地,极尽温柔与沉痛的,笑了一笑。她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人,满心满意都是切切温柔,幸福的窒息感早已淹没了十年空洞,充实的令她惊惧。

  燕脂的手指自封荣的面颊如柳絮绵绵落在他的唇上,封荣轻轻皱了皱眉,不胜其似地抓住了燕脂的手指,微微睁开了眼,视线上抬,以困倦的眼神凝视着燕脂。

  半晌,他的眼黯然了一瞬,忽又扬了扬眉,笑唤:“太妃。”

  燕脂手蓦的从他的指间抽出,僵硬了片刻,才顺势摸索下去,在封荣的裸露的胸际轻轻抚动,淡淡说:“叫我燕脂。”

  说完,抿了抿被啃噬的异常红润的薄唇,现出一个愉悦的浅笑:“我叫燕脂。”

  那样浅浅地笑,笑意一如春风过水。

  封荣眼飞快一转,然后在燕脂的唇上偷了一个吻,笑问:“燕脂,打雷的时候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不打雷的时候你也可以过来。”这样的孩子气让燕脂不由得轻笑出声,可笑罢不知为何复又轻轻一叹:“为什么这么害怕打雷?”

  封荣的眼骨碌一转,还没待燕脂反应过来便扑在了她的身上,那双炙烫的手摸过她的脸颊、他的颈项,好像是把她整个都拢在手心里,有些稚气、又有些恶狠狠地说:“忘记了。”

  说罢,手脚便不规矩起来,燕脂一惊抬手似要推他,却被封荣牢牢地束缚住了。强悍的手指在肌肤上流连,力度肆虐更甚于宠溺,贪婪地象是怕她丢了、怕她逃了,那么紧地抱着,骨头轻微的“咯咯”的声响,仿佛整个人要被她生生地揉碎了。燕脂痛了,从喉中发出了破碎的呻吟,很低很软。

  本一直心惊胆颤守在殿外的巧蓝,听了人声刚迈步进来,却又被这声低呼逼得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

  待封荣起身离去时,已经是月上梢头。离去时封荣忽然抱住了燕脂,将脸贴在她的耳鬓处磨蹭了很久,口中喃喃地诉着听不懂的情话。燕脂伸手欲环住他他时,封荣又自放手,毫不留恋的走了。

  燕脂倚靠在雕花窗前,推开窗纱,风穿过整个大陈宫,吹入殿内,伴着榻前的佳楠香,清甜若蜜。月色似纱,笼在那浅浅的金色身影上。夜虫唧唧中,封荣并没乘辇,九名内侍前后跟随,却只有德保手中执了一盏琉璃宫灯,引着大陈的皇帝悄无声息的离去。

  未梳的发凌乱极了,燕脂抬手掠了掠,指尖触着发梢,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人留下来的体温,不知怎的,心思竟有些忡怔。半晌,猛一转身,唤道:“巧蓝,为我梳妆!”

  见燕脂高兴,巧蓝就着人将静安宫闲置了多日的紫金八方烛台燃起,照得殿中恍如白昼。

  鸦黄黛眉、口脂花钿,翠翘宝钿玉搔头一迭一迭相续落下,几乎耗了半个时辰,才上好了繁复晚妆,燕脂整个人都淹没在饰物的光华。

  起身缓步轻旋,裙裾荡漾。此裙名为凤尾,折折数幅,每幅中都垂着一种颜色的彩缎,缎上绣着花鸟纹饰,金线镶边,更加衬得她腰若纤柳,仿佛漾着春色。宫中品级严苛,即使晋为太妃亦是不能着红,此时深紫裙在烛火下,曳着烈焰,竟似一团火,将息犹盛,太过于眩目的美丽,带着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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