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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_悄然无声【完结】(113)

  明知这句话不应该说,但还是忍不住,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陈瑞却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我知道不是你,你绝对不会送……”

  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从陈瑞眼中一掠而过,无法触及,倏忽便消失不见。这样的话竟让香墨一窒,无言在那里。陈瑞也不再开口,两人皆默然不语。

  隔着数载光阴,他们曾是夫妻,十年肌肤相亲,几乎是最亲密。仿佛这夜色里的灯与影,影影绰绰掺和在一起,毫无间隙的晃出朦胧的一片眩目光晕。可是,终究是离心离德,但有些事,他还是最明白她的。

  往事虽已陈谷,可时光如水,也洗不掉她飨客女的身份。最恨,就是这种身不由己,命贱身由人。

  那对双生子似乎也察觉到两人暗涌的波澜,明眸流转,顾盼之间,骨碌碌在两人身上乱转,一副好奇极了模样。

  陈瑞心中厌烦,一挥袖:“你们下去吧。”

  双生子福身而去,室内便真的寂静无声了。窗外风声阵阵,仿佛是要下雨了,云厚闭月,不知何时又被重新点起的檐灯摇摇,落在碧落窗纱上,似是细微的一层一层荡漾不定的水波,铺过的浅淡白光,烟雾蒸腾,缓慢拍打在两人身上。

  香墨缓缓低了头,将盖碗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陈瑞目光一直是看住她,若无其事地打破沉默道:“她们是文安侯送来的。”

  香墨惊觉,仍旧垂着头,手指轻轻撮弄着腰上万条垂下翡翠丝绦,目光不定游移。

  “香墨,你们有何图谋?”

  质问时,眼中已凝了一团寒气。

  这样的语气,反倒让香墨定下神来,抬眼望住陈瑞,笑道:“西北的商路。”

  “佟家宦途注定无望,所以转而经商。士农工商,商虽是最下品,但谁会嫌银子多?西北虽秋冬战事不断,但春夏两季却是经商的极好季节。我知道你手中自有商贾为你筹谋。可,我们原本也没想要多大的肥肉,一口残羹足矣。”

  陈瑞唇际勾起,一道刻痕似的奇异微笑,慢慢地说:“就凭那两个女人?她们值吗?”

  香墨一颤,站起身,慢慢的一步一步徘徊在室内,纹锦的绣鞋,每落一步,就是窸窣的一声,每一步都仿佛落在人心上一般。窗外的灯影,窗内的灯影,光如潮水,她陡地止步,就仿佛成了一尾艳紫斑斓的鱼,昂起头回答:“自然不值,可是我所做的……曾经做过的,即将做的,都会物有所值。”

  说完推开门扉。

  陈瑞微皱起眉,半晌,无声叹了一口气:“我记得你最讨厌佟子理的。”

  香墨手扶着门,手攥丝绦,紧了,又慢慢地松开,方轻轻抿起红艳的唇,回头展开笑颜,恍如盛放在春末里的白色蔷薇,即使在夜色里也掩不住的夺目。

  “再不好也是娘家人。”

  陈瑞觉得周身一下子热了起来。

  那笑颜让他回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她小心翼翼的向他跑来,步履紧促的可笑。那时他已知她有了身孕,可她踮起脚,孩子气地两手圈在他的劲上,没有一丝杂质的笑颜,让他不得不佯装未闻。

  时光冉冉,转眼已近十载,陈瑞的眼里,那样鲜艳的影,在夜色里,渐渐模糊去了。

  回廊极长,风雨中摇荡不定的灯光朦胧在脚下。香墨走到月牙门时,不想那对双生子还在侯着,见了她出来,忙福身拜道:“夫人。”

  美人嗓音如歌,即使是惊慌不定时,也是说不尽的旖旎。香墨不禁慢下脚步,唇动了动。一句,你们可是情愿,终究没有问出。

  有些人便是此时救了,也救不了她们一生一世。命该如此,挣不掉,躲不开,有时做了,未尝不是害了她们。

  走出贤良祠时,风突地止了,终于下起了细细的毛毛雨。

  按例贤良祠下榻的向来是一品大员,所以门口处设置了一对青石狮子。雨点落在狮子微微弓起的背脊上,洒下的水色鱼鳞似地,淡青泛银的晕染开。

  香墨突然觉得可笑起来,唇角真的就一点点勾起,凑一个凄凉的微笑。

  石狮子的心,是石头的。

  而她的心,不知何时也变成了石头。

  回到绿萼轩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不想还是灯光如昼。香墨知道封荣在,正寻思着怎么解释,封荣已扑上了上来,抱住她的手在香墨的颈项上一边细细抚摸着,一边低低地问她:“去哪里了?疯了这么晚?”

  香墨挣扎不开,索性脱了力似的伏在封荣的怀里,快喘不过气来,却捂着胸口吃吃地笑了:“你呢,这么晚你还不睡?”

  香墨的呼吸凌乱,封荣云的呼吸也跟着越来越急促,就象窗外雨中的花,被碾落花枝。

  “下雨了,睡不着。”

  潮红的面色,眼睛里也带着妖异的潮湿,紧紧的贴着香墨,渴望地想要靠近更靠近。

  绿萼轩的窗并未因雨而关了,反倒是洞开的,窗外海棠一树随雨半凋碧,婆娑的树影映在茜霞窗纱上,也被雨洇湿了,一点残迹。

  香墨吃不住他的重量,已被压在床上,似是冷笑又似颤抖:“只是下雨,又没打雷,有什么睡不着的?”

  封荣笑着,吻她,撕扯下她的衣衫,然后,猛然用力地一顶,强悍地进入,口中与之相悖的,宛如梦呓般慢慢地说着:“下雨了谁又知道什么时候会打雷?”

  身体之间找不出一丝缝隙,缠着绕着揉成一团麻,也许这一辈子都分不开了。

  不知怎的,香墨抽痛了起来,慢慢地伸出了手,终究不能推开他,只紧紧的抓紧身下的锦褥。

  褥上锦绣繁花,在十指间绞在一起,慢慢地扭曲凋落。

  因身份初定,还未分府,封旭也暂时住在贤良祠。几日刀光剑影,心神俱疲,一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洗漱出门时,正看见一对眼生的双生子,躲在月亮门口,不敢看又忍不住看的偷窥模样。

  封旭心情极好,轻笑出声。

  双生子觉察了,忙回身福礼,圆润的脸上爬满红晕,呐呐道:“王爷可别往前,运死人呢!”

  封旭闻言,倒上前两步,远远的一辆板车,车上的人不过一卷破败的草席,面目皆遮了,唯有乌云般的长发垂下板沿。

  “死了吗……”封旭的唇角仍维持着笑意,两行泪却毫无预兆地划然落下,落在了脚下尘埃中。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情景里不适合写陈瑞和女猪的船,可是封荣与女猪的船又写多了不愿意多写。

  啊,命苦,想写船都不能写。呜呜呜呜

  下章,正式进入合之卷。

  合之卷 独倚玉阑无语点檀唇

  合

  陈国历二百三十七年的时势,怒涛汹涌,波谲云诡,唯有在史官笔下不动声色的留存了下来。

  陈瑞献俘之后不能久留,启程离开了东都。

  封旭没有去送。虽然人人皆知他和陈瑞关系亲厚,可是亲王和封疆毕竟不能明目张胆的交结。新修缮的青王府绝对会有各方的眼线,他不得不提防,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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