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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_悄然无声【完结】(139)

  殿上,封旭站在龙椅旁,长袖垂地。

  广庭华柱下,黑压压得站着一片,大臣们脸上各有心思,精彩纷呈。陈启站於高阶之上,取出圣旨,宣读起来。

  正宫嫡子其渊登位,青王为摄政王,辅政。

  宣完旨意,一阵窃窃,封旭站起身来,将其渊送到正中坐下,扫过一眼,道:“请诸位参拜新君!”

  穿着孝服的杜钧梁第一个跪在丹陛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们有陆陆续续跪在杜钧梁身旁的,也还有满面犹豫怀疑的。

  封旭眼风微微一扫,青蓝影影绰绰,带着几丝阴厉。

  陈启一双手,修长的,供奉起长剑,一抽佩剑,泠然作响,剑长不盈尺,柄鞘上皆镶满猫眼与金刚石——正是尚方宝剑。

  长可及地的赤红流苏飞舞在陈启右腕上,他皱了皱眉,冷声道:“先皇尸骨未寒,如若有人敢抗旨,立斩不赦!”

  陈朝的法制,见剑如见君。

  诸臣不敢迟疑,陆续跪下去,山呼万岁。

  如此,大定。

  阖宫上下,一应换上白纱黑蒙,举国哀悼。

  山峦之巅,眺远宫门,钟声遥遥,聆之庄重而悠远,是新帝君临了天下,众生跪拜尘埃。

  拟立谥号时,昭帝,德帝,安帝……群臣又是争论不休。

  封旭提笔沾墨,却是久久落不下笔去,啪哒一声,白纸上绽开了墨花。随侍一旁的安泰忙给换上新纸,轻声道:“王爷……”

  这一声好像让封旭如梦初醒,落下笔去,“逢帝”。

  他记得,香墨说过,那样聪慧绝伦的人,不过是生不逢时。

  就当圆了那人最后的梦境。

  人去空流水,花飞半掩门。

  陈瑞在春天时被传召回了东都,拜谒新皇。

  暖流拂面,夹杂着仿佛有花香,陈瑞不禁想,东都的桃花杏花必定绚烂漫了。

  封旭虽没有亲自来迎,但还是派遣文武百官出城五里相迎,已是新帝登基以来前所未有的礼遇和恩典,净水泼洒的道路在两边盘金的龙旗,点睛色是空样的蔚蓝。封旭亲自到大陈宫的朝阳门外迎接陈瑞,春日下连绵的明黄色琉璃瓦,在褚色的宫墙上飞跃延伸。从远而近,延展到高大的朱红,城楼上飘着仍旧是色蓝睛的龙旗。

  陈瑞想,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摄政王虽未登位,但已住进了钦勤殿。倒是正经的子其渊,只随着晋封至太妃的生母,住在偏殿。

  当年极尽宏丽工巧的的陈宫并未改变什么,可那种欢愉奢靡如蓬硕大毒艳的食人花的气息,却不见了。陈瑞细细看时在,铺砌的云母、凉波银与销金玉等种种宝饰,都已撤去了。仿佛原本的奢华被付之一炬,在焦土上生出的一座新城。气象恢宏壮丽,然而陈瑞还是忍不住思念起那海蜃楼台般的靡丽。

  当夜,便大设酒宴,盏盏霓灯,一派丝竹奏乐,歌舞升平的风光。是新皇登基以来,勤俭到了几乎严苛地步的摄政王,第一次奢华。

  被封旭紧紧拉拢住的杜钧梁,一直在陈瑞的耳边称赞着摄政王的贤德。陈瑞端着酒盅,薄薄的青酒在盅内打着转,几丝烟雾飘忽过眼眸。

  毫无目的地望着,也同杜钧梁谈上两句,清清淡淡,态度俨然。

  一句也没有问起杜江的死因。

  仿佛看出了陈瑞风尘仆仆的疲倦,封旭亲自引着陈瑞进烟波碧水阁。

  春日的烟波碧水阁,面临的玉湖荷花刚刚打了苞,春末的风,慵懒惯,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荷叶摇曳,沙沙沙沙,成了大片大片的翠涛。虽未来得及绽放,但泊泊淌出芳香却将殿内荡涤干净。

  陈瑞惶恐揖礼道:“太僭越了,王爷。臣还是住在贤良祠好,十数年来,已经习惯了。”

  封旭上前搀住他,笑得极为温和:“你对本王好比恩师,没有那么多法。”

  语气柔软,极白皙的肤色在灯光下浮起一层浅绯,挑起的眼幽蓝好似海水,幽幽的一层光,仿佛将当年所有的事都化为玉帛的模样。

  陈瑞心里却不禁一寒。

  烟波碧水阁的床,茵绣锦褥太过柔软,也太过寒凉,陈瑞辗转反侧,时至午夜方迷迷蒙蒙睡下,却突地听到阵歌声。

  ……绿水本无忧……

  陈瑞心中巨震,披衣下床,将对着玉湖的窗打门,外面的风不大,从这里望出去整个湖泊闪着深夜寂静的星光,哀婉的歌声仿若无眠的春蝉,在夜色中纺起纱,垂下细微的呻吟。

  ……因风皱面……

  值夜的小内侍忙殷勤的端茶上水,笑道:“吵着大人?那是杜太妃娘娘,自从先帝爷驾崩后,”说着暧昧的指了指脑子:“这里就不大好使了,整日里就会唱这一首歌。”

  陈瑞眼从他身上滑过,无甚痕迹。

  翻身假意睡去,待众人都不觉察时,翻窗溜了出去。

  长夜深了,陈瑞信步而行,循着歌声七弯八转穿花拂柳而过,微凉的露水随着青嫩叶,沾在身上,渐渐寒入骨。

  最僻静的位置个锦衣子坐在花间,十指弄琴,细抹慢挑,和着一丝半缕的歌声在夜风中飘:“青山本不老,因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奇异陡转的音调,让陈瑞也不由地听住了。

  子察觉有人时,抚琴的手便缓缓的止了。

  “太妃。”陈瑞走到身侧开口道:“您这首曲子,臣下极熟悉。”

  杜铭溪起身,笑道:“这曲子是有个人,新近教我的。”

  陈瑞还是在杜铭溪幼时见过,今日细细看着她,已是另一番模样。如玉脸孔,三分柔三分傲,还有隐在眼底最深处的三分阴寒。

  绝不疯癫。

  她定定也望住陈瑞,缓缓伸出手:“那人就在玉湖底的地牢里。”

  皓白的手腕在金丝银绣的锦服之下愈发的显露的纤瘦,陈瑞顺着的手指看过去。花丛之中,暗影幢幢,落到地上便是重重的黑,满院花叶中,隐隐可见一块巨大石板。

  杜铭溪笑道:“你放心,侍卫都被我迷晕了。”

  陈瑞掀起了青石板,顺着乌黑阶梯走下去。甬道极长,墙壁上嵌着连绵的灯火,照亮青石阶梯,盘旋而下,脚上的软底鞋在寂静中毫无声息。越走越深时,几乎可以听到水声哗哗,就仿佛幼时坐船,悠悠地晃动,微微的,说不出地异样。

  路总会到尽出,转角处有更亮的灯火,陈瑞一步步走了过去。转过去时,透过列精钢的栏杆,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最先入眼的是牢笼里三面垂挂的白绫,绫上绣着密密的金色梵字经文,御用的黄缎织金勾勒的五色梵字,烛影摇动时流光溢彩,仿佛交织的咒语,让人看了心悸。

  陈瑞认得,那是陀罗经被,由活佛进贡,皇帝死后金匮中必备之物。每一幅都由活佛念过经、持过咒,名贵非凡。然而,么整整垂挂三面墙,却从未见过。

  呼吸中,仿佛是什么腐烂了,又被浓重的香味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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