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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_悄然无声【完结】(37)

  说着打开朱漆泥金雕花的盒子,将里面的书册极为郑重的交到她的手中。

  书册已经很陈旧,发黄的纸页上赤裸的男女以奇怪的姿势抱在一处。那时的她年轻纯真,一面瞪大了眼毫不羞涩的看着,一面问:“这是什么?”

  倒是母亲的面颊微微泛了红:“这是今夜你们要做的事。”

  “你不用担心,虽然有些痛,但只要安静的躺着就好了,一切交给陈王来做就好。要知道即便是寝室,外室内也有值夜的丫鬟婆子,所以叫出声是很粗鄙的。也不可以动手动脚,保持安静才是李氏女子的恪守礼节,才不会让人轻瞧了去。”

  她惊异的瞪大了眼,母亲洁白似玉的面上仍是惯常的淡漠,但目间深处藏匿的殷殷之情却瞒不过她的眼。流连花丛的父亲,常年冷遇的母亲。而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于是她郑重的点下了头。

  那晚她在陈王身下,依言安静的忍耐着疼痛。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的妆台上铜镜映着红烛,烛光嫣红若晚霞铺陈开来,在他的眉目间镀上一层淡淡的薄晕。夜色无声,恍惚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近的紧贴着她的心跳。

  这就是自己一生依靠的人,那时,她的心是满满的,幸福的快要涨溢出来。

  可是,他并不喜欢她,莫名的没有理由的,无论她怎样娴雅安静,都无法止住他留恋花丛的脚步。一开始眼泪总是打透亲自刺绣的比翼双飞枕,后来连眼泪都没了。

  “太后。”

  耳边恍惚是李嬷嬷的声音,她不耐的翻了一个身,不曾张目,只紧抓住瑞草云鹤的锦被,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轻嗔的语气,依稀还是旧时待嫁女儿的模样。

  李嬷嬷愣了片刻,方又有些不忍的道:“国舅爷要见您。”

  远处隐隐有晨钟之声,一声,再一声。李太后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自紫檀雕花的床上坐起身,道:“去跟他说,明天再来吧。”

  正说着李原雍已一把掀了帘子,急急的跪在脚踏上大叫着:“太后不为我们做主,那打算让芙儿今后怎么办?!从宫里被撵出去,这一辈子就是毁了!我们李氏的脸面扫地,无颜以见宗族!”

  最后一句话,因激愤过度,几乎已近似嘶吼。李太后也不搀他,脸上淡淡一片,可是眼底里却掠过一丝哀凉。

  “你现在才想到问我怎么办?芙儿进宫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去招惹佟香墨,可你呢?有听进去我的话吗?”

  “太后就这么忌惮那个贱奴?!还是连太后自己都被那贱奴整的毫无招架还手之力了!?”

  李太后吐出一口气,慢慢点了点头,紧攥着锦被的手伸起,食指指向着南方:“我不是怕她,我忌惮的是住在坤泰宫的那个。”

  匍跪在脚榻上的李原雍一愣,霎那间讶然无语,不禁抬首望向李太后。但见她面色淡静,似只在闲话家常。

  “你现在明白了?可是晚了。”

  李原雍缓缓垂下头,磕在檀木的脚踏上,重重的一响打破深闳殿宇,转身退出。

  青砖铺就的御道,笔直绵长,内苑之内如无特旨便绝对不可以骑马乘轿,十一月的天已寒凉,李芙紧裹着黑缎斗篷,腰背挺得笔直的走在李原雍身后。

  御道本就极其洁净,连一片树叶都看不见,但不远处有内侍手持长柄的扫帚,在一丝不苟地清扫着。兀地,沙沙中夹杂了马蹄声,叠叠沓沓的径直过来,踏得地面都有些发震,李芙心下晓得不妥,却已不知如何动弹。到了近前马上的人才一紧缰绳,却是无意有意,在李原雍的面前停下。受勒的马扬起马蹄,“咴咴”长鸣,镶着乌金前蹄,在晨日中发出锐利的寒光。

  金绣红缎的斗篷于风中翻卷猎猎,风兜落下,香墨乌亮的长发梳成胡姬的百辫式样,发间额上簇密的红宝石下,明亮的眼眸不经意地望向李原雍,犹自带了三分倨傲。

  “我道是谁敢阻了我的马,原来是李大人。这是出宫吗?”

  宫中侍婢无人不知墨国夫人的特殊身份,虽无明令,但绝没有人敢阻挡她在禁苑中骑马。原本打扫御道的内侍,此时亦都跪在了一旁。

  李原雍一时呆愣在那里,竟觉瞠目结舌,不能言语,闻得香墨开口,方才恍然醒悟,忍气草草一拱手,道:“夫人。”

  香墨居高临下地望着李原雍,她今日为骑马特地穿了一身四色孔雀锦的胡服,刺绣百花,日色丝光,花枝缠绕,一时竟分不清花娇还是人艳。而她手中的马鞭不时轻敲着长靴,嘴角边就泛起冷酷的笑意。

  李原雍眼见着那马鞭高高举起,只听“啪”一声,当面挥下,他下意识的一闭眼,耳边就听见惊声高呼。再睁眼,身旁的李芙已经歪倒在御道上,护住面颊的手背上一道狰狞鞭痕。

  李芙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瑟缩害怕,只从颤抖的唇间吐出字句:“你干什么?!”

  此时风起,远处太极殿下檐下风马铮铮而。香墨坐骑听到鞭声,已开始烦躁地刨着蹄子,铁蹄下低低地蒙了一重青烟。香墨收住缰绳,定定的只看着李原雍,眼角余光似漫不经心目光扫到的李芙脸上,笑容微带讥讽:“什么东西,见了本夫人还不避跪?”

  “你!!!”

  李原雍怒极,握拳就待上前。

  “怎么?还当自己是一宫的主位呢?”香墨若无觉,斜首抿唇轻笑:“虽是被撵出去了,但还没出宫本夫人就好心,教教你规矩,见到位份比你高的人,就得下跪。”

  李芙霎时面色惨白,半晌后缓缓起身,走至一众伏跪在地的内侍旁,膝往下弯,却好似被一块铁板拦住,弯了几次都无法成跪。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在颤抖,抖得连五脏六腑都抽搐着。

  香墨在马上垂眉凝眸,仍是微笑着,仿佛只是淡淡地一瞥。

  这一眼令李芙轻轻吸了口气,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砖上,奴婢旁。

  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起来,泪逼在眼眶间,视线渐渐模糊。阵阵清风如利刃,割在肌肤上。恍惚中,只听见轻笑一声:“李大人慢走。”

  抬首望去时,那人发辫如流水,如丝缎,缠于风间。碧蓝的天下,红色斗篷飞扬跋扈,颜色深的触目。

  李原雍脸铁青了,指骨都几乎攥的折断。

  ————————————我是破产分割线————————————

  杜江早三日前就递了帖子,然而进宫谒见时,不巧还是碰上御医正在坤泰宫给杜子溪的请脉。早有人设座,他端坐在一旁,眉头不由一皱。

  宫中侍婢俱都回避了,只有几名年纪已长的女官在外,殿中五彩线络盘花帘已经放下一挂,又放了一架刻丝弹墨幔子,隔得严丝合缝,连一点影儿都瞧不见。只有杜子溪的手从幔中伸出,女官又覆上了帕子,藕合色的绢下寸余长的指甲,染着凤花汁的淡粉。

  御医见杜江进来,只把了片刻的脉,起身说道:“娘娘只是体虚染了风寒,贵体尚安,只需服两剂药,另从饮食上调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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