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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_时镜【完结】(11)

  但在他拿开盒盖的一瞬间,竟有一片诱人的香气飘了出来。

  沈独愣住了。

  食盒的最上层,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只白瓷小盘,里面躺着几块用碧绿的荷叶包裹起来的金黄鸡肉。

  荷叶的清香,鸡肉的油香。

  顷刻间就混杂到了一起,可半点也不让人觉得腻味。

  “荷香叶包鸡?”

  他一下就辨认出了这一道菜来,顿时惊讶不已,险些都要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你竟然真的……”

  中午的时候,才跟和尚说,他这样的伤患得吃肉,没想到下午就有了?

  他还以为……

  眼神一下就变得古怪了几分。

  沈独将目光从这一盘荤菜上拔了出来,看向了站在桌案前的僧人,玉面慈悲,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细长的念珠。

  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动辄破戒的酒肉和尚。

  “你这肉,不会是专程下山去买的吧?”

  他闷笑了一声,暗觉乐不可支。眉梢一挑,那一双丹凤眼勾起来,斜斜地睨了那僧人一眼,竟有几分难得的风情。

  “怎么,这么怕被我吃了啊?”

  恬不知耻。

  得寸进尺。

  僧人实在懒得搭理他,也不看这食盒一眼,直接走到墙角,将靠在墙边上那一只不大的药篓提了起来。

  看样子,是要出门采药。

  沈独自然知道他给自己用的药都是山上刚采来的,桌案上剩下得也不多,去采药也正常。

  可……

  眼见着那僧人要打门里出去了,他不知哪根筋忽然不对了一下,竟然问了一句:“和尚,肉都有了,酒哪儿去了?”

  第6章 不愿渡┃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这和尚却不愿渡他。

  话一出口,沈独就知道说错了。

  即便对天机禅院了解不深,可他也知道这里是个戒律极森严的地方,这秃驴能给自己准备点肉,可以说已经极为难得了。

  再说了,他如今这伤势,喝酒不是找死吗?

  眼皮猛地一跳,再一抬眸,他一眼就看见了正要出门的僧人顿住了脚步,于是莫名想起了先前的“错觉”。

  那冰雪似的眼神……

  冥冥中,一种求生意识冒了上来,赶在他回头之前,沈独二话不说改口道:“不不,不喝酒,同你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罢了,切莫介意,切莫介意。”

  “……”

  药篓还提在手上,僧人转过头来的时候,只看见了沈独那一张挂满笑意的脸。好似刚才问喝酒,真的不是本性使然,不过一时玩笑罢了。

  心里自有自己的思量,可也没跟沈独计较。

  毕竟他已经收回了自己的话。

  所以僧人脚步略略停留片刻,也看了他片刻,便收回了那没有波动的淡静目光,又照旧往门外去了。

  余晖已斜。

  他回身关拢了门,身影被门缝挤成了一条,很快便带着那一片淡淡的月白,消失在了崎岖的山径之上。

  沈独靠在窗前,见着他影子不见了,回想起方才一瞬间奇妙的感觉来,只觉得这和尚的脾气未必就像表面上那么和善。

  不过……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待我伤好……”

  要拿捏一个天机禅院不会武功的和尚,得是件多简单的事情?

  他不但要吃肉,喝酒,还要逼着这和尚吃肉、喝酒呢!

  到时候,再看看他能不能有这般神气!

  一声冷哼,沈独心底到底不很爽,坐下来只把那荷香叶包鸡当成了惹他不快的和尚,三两下恶狠狠地拆吃了个干净。

  接着就拿了一卷经书,躺床上去看了。

  僧人是天黑之后再回来的。

  药篓里已经装了许多沈独认识或者不认识的药草。在被他一一洗净之后,一小部分被他加了水放在火炉上,煎成了汤药;另一部分则都放入了药盅,用药杵慢慢地捣碎。

  不必说,前者进了沈独的肚子,后者到了沈独的身上。

  忙完了这一切,僧人又仔细在炉子里加了不少的木炭,以确保能燃到后半夜,这才离开。

  与昨日一般,依旧没在竹舍中过夜。

  这让沈独觉得有些奇怪。

  这竹舍在天机禅院的后山,怎么看都是个清净到不能再清净的所在,且屋内一应生活用的东西都有,更有僧人们平日修行所需要的佛经。

  按理说,不像是什么一时的歇脚之地。

  可僧人却是每日中晚上下山来上两趟,夜深料理完了此间的事,回山上去睡。

  就是这么看着,沈独都觉得累了,更遑论是半点武功没有,还要成日上上下下的僧人?

  难不成……

  是自己占了他平日歇息的床,所以对方只能回山上去?

  沈独不知道答案。

  但一连十日观察下来,竟是日日如此。

  僧人来竹舍的时辰,十分规律:大清早基本是不来的;临近中午的时候带些吃食来,同时也会带些经文来抄写或者研读;到了晚上就很简单,带点吃的, “伺候”好了沈独之后,就提着药娄出去采药,然后给他熬药,捣药,换药。

  这期间自然会有不少的尴尬处。

  可一来沈独是被人伺候惯了的,虽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差之不远了;二来那僧人素性镇定,颇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感。

  所以就算有什么尴尬,在这两人之间也尴尬不起来了。

  一开始,沈独只是勉强能走路;没过两日精气神就回来了,能自己穿衣往外面走走;到了第十一日,他期盼已久的事情,终于到来——

  一夜睡醒,体内任督二脉已愈!

  原本他当日遭受重伤,本是周身经脉尽断。可这些日子以来,他又不是傻子。

  任督二脉,乃是修行的根基。

  若能先修复这最重要的两条经脉,便至少能恢复自己三分之一的实力,绝对能解自己燃眉之急!

  所以这些天来,他看似吃吃喝喝任由那和尚摆布,可暗地里都在修复任督二脉,只求早日康复。

  亏得六合神诀本就霸道。

  这般强行催动功力去修复,竟也没对经脉造成太大的损伤,只是相比起原来宽阔厚实的经脉,略脆弱上一些而已。

  就凭这一点,什么放弃修炼六合神诀的念头,沈独就根本没动过。

  这一日方睡醒,他睁开眼来一运气一感觉,便有些喜出望外,一下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好动作不大,不然非得崩裂伤口不可。

  盘膝而坐,两手在膝头上一搭,掐指诀扣了个印,心就已经完全静沉了下来。

  沈独年纪虽轻,在如今的江湖一流人物之中,是个实打实的小辈,可修为功力却是人人叹服。

  一则修炼早,二则功法霸道。

  小二十年下来,内力之浑厚,攻击之强悍,早已经超过了不少的老家伙,乃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流”。

  强如顾昭者,尚且需要凭借机缘,依赖于前辈渡传功力;沈独的功力却都是自己修来的,纵使路子很邪,也没人敢置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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