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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六_形骸【完结】(27)

  没有箭了,他还是要冲上去。理智告诉他皇甫六死不了,但他心里有脱笼的火龙咆哮,将残余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必须要看见他安好。

  最后的刺客以为来的是侍卫,冰冷的箭尖瞄准了人。

  他已做好不死即伤的准备,却见丛林右侧中有寒光一闪,一支箭擦着风斜着射出,穿过了刺客颈项,一箭毙命。

  萧然立即冲向那个方向,来不及减速便跳了下去,不管不顾地拨开来到胸膛的草。

  “哟。”

  他的脊背瞬间僵住,僵硬地转过身,看见了靠在矮木上,身上穿着件反常浅黄色皇子衣的人。

  他的鬓发乱了些,脸苍白如纸,衬得眼睛愈发的黑。

  萧然僵着过去,蹲到他旁边,目光极其可怕地盯着他肩膀上的箭。

  泽年在这关头却还有心思笑,看着迅速来此的萧然,若有所思。

  他伸手折下那箭羽,故意道:“若不是你昨夜弄狠我了,我可是躲得开这一箭的。”

  长弓放在一旁,他的右脚脚裸鲜血淋漓,被一只箭穿过。

  他在乱战中射了一只兔子的后腿,引着那血迹而入,自己则躲到这里,看着那几个刺客守在那,琢磨着等救援来到时要如何留个活口。可救援还没等到,倒等来了一个箭法菜得很的萧世子。

  泽年心神俱震,哪还管得上留不留活口,最后一箭果断了结。

  他见萧然失神地盯着他的伤,折了箭羽后去抚他脸上的擦伤,道:“这可毁容了。”

  他又恶作剧地说:“变丑了,我可不要你了。”

  萧然抬头死死盯着他,碧色的眼睛通红。

  丛林外震地的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不多一时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太子殿下!”而后一个哭哭啼啼的细声紧随其上:“五哥!你在哪儿啊?”

  泽年眼一亮,将手搭到萧然肩膀上:“别发呆了,我没什么事,快扶我出去。”

  萧然沉默地将他扶起,半搀半抱地带了出去。

  那一队人见了他俩皆一愣,独威帝如常。

  明心坐在高统领的马上大叫:“六哥!萧哥哥!”待见了泽年惨状,她呜呜哭了起来,高统领不知所措地哄着她,越哄越哭。

  威帝看到萧然时怔了片刻。

  碧琉璃一样的眼睛……

  一时心绪无比复杂。

  他又看向泽年,见他伤不轻,挥手令人下马去查看,那朱雀衣的少年却揽紧了人不放。

  威帝启口,声音低沉:“泽年,回营路上,你受得住吗?”

  泽年一边暗暗捏紧萧然肩膀,提醒他御前失仪,一边抬了头笑道:“陛下放心,臣无大碍。”

  威帝点点头,掉转黄金咬啮的汗血马,命令高统领:“带诸皇子回营,查看伤势。”

  在明心渐渐细弱的哭声中,威帝不大也不高昂的声音带着帝王的肃杀与威迫,压在所有人身上:

  “清点人数,收营回宫。”

  第25章 家人

  没有人预料到春猎的变故。宗亲旁支的贵族并未出事,有事的是皇子们。

  伤势最重的是飞集,只中一箭,擦着心脏而过,拔了箭后,两日未醒,一脚踩在鬼门关边上。

  再是泽年,肩上的伤还好说,只是右脚伤的太狠,便是好了,难免今后也要落下残疾。万幸太子无事,却也是险遭围伤。连八皇子,九皇子两人也受了埋伏,人虽没事,也还是流了血的。

  负责此次春猎部署的四皇子皇甫华凡被当场逮捕收押,连同二皇子也被立即控管。其二人大声喊冤,但在刑部迅速的查府中,从一密室搜出了二皇子与四皇子密谋的铁证,以及一件假龙袍,一顶帝冕。

  威帝震怒,在看完其密谋弑君夺位、残诛手足的滔天罪行下,终于下了旨意:

  二皇子流放北境,四皇子永囚四千里外的南蛮之地,永不可回帝都。

  朝野权党之争,再次易手洗牌。

  萧然仍居刑部侍郎,并未受其风过草折的影响。

  一些官员前往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家拜访,却吃了闭门羹,无人知道那位李尚书正弯腰行礼于刑部侍郎面前。

  “禀世子,将军密信来道,以吾国为首,十一国的兵马全在暗中操练。商贾封半棋供粮引马,毫无失言。”

  面前负手背对的人无言,李尚书等了一会儿,仍然行着礼不改其色。

  “知道了,让小叔继续盯着。还有,让他开始削皇甫定辽的兵权。”

  “是,微臣告退。”

  他右手负于背,左手置于身前,下意识的一直转着指尖的指环。

  过了许久,碧色眼中才起了波动,他转身离开了刑部回宫。

  他在六皇子的宫所外转了许久,小爱出门见到了,用大嗓门高声喊他,他连忙竖指嘘声,但屋里人已经听见了,喊道:“萧然,你回来了?进来。”

  萧然支走小爱,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只见一个宫人正舀着粥喂他,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给我,你下去。”他抢了宫人的碗,面色不善,就差轰人走了。

  泽年屈起没受伤的左腿,从书史上抬头:“你吓跑人家了,谁来伺候我?”

  “我伺候你。”

  他做小伏低地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泽年伸出舌头点了一下,缩了回去:“烫。”

  等他吹凉了递去,他又眼也不抬地说:“凉了。”

  萧然看了他一会儿,放下了粥起身:“我去弄点别的给你吃。”

  “回来。”泽年翻过一页,又命令道:“坐下。”

  这少年便被像只狼犬似的使唤来使唤去。

  “我同你说些话吧,上次没讲完。”

  “你说。”

  “我上次说我的家人,你还记着吧?”

  “记得。”

  “自我母亲去世后,嬷嬷年纪大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有时竟连我都不认得了。”他叹了口气,“我的家人,现在也只剩我这头发花白的奶奶,和我五哥。”

  萧然指尖一动。

  “旁人说我是东宫的奴才,太子的第一条狗,那是小人之心。他们知道什么?”他平静地再翻过一页,“那个时候,宫中人人作践我这贱籍之子,唯独太子真心拿我当兄弟对待。陛下政务繁忙,也没心思管后宫,他到底是怎么看上我母亲的,这里头弯弯绕绕的还不好说。他也不管这一群扎堆的儿女,后宫都是皇后与杜淑妃说了算,杜淑妃么,谁也搞不懂那位娘娘在想些什么。至于皇后,”他苦笑一声,“她容得了其他皇子,却实在是难以容下我这执灯宫女之子。我在东宫好吃好喝地长到十二岁,这六年里,上国子监,学六礼,无不都是太子央求来的。皇后本不准,他便说了个借口,让我当他的侍读。皇子当侍读够丢脸吧?皇后便再没禁止了。可人人只见表面我为太子铺纸磨墨,有谁知道一回了东宫,这些事都是太子在一旁做,我在写字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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