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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六_形骸【完结】(4)

  众人见这新来的世子年纪虽小,看着却老成,脾气也好,遂个个面上和和气气。

  萧然却是憋得一身汗,没在脸上显现罢了。一个个地应酬语句,直抠得他枯肠字尽,笑容僵硬。

  好容易捱到夫子来了,众人静寂,他才转着眸子打量满堂的天之骄子。

  威帝有九个儿子,公主只有两位。太子平冶中宫所出,现年不过十二,赶前头的大皇子皇甫定辽也不过才十八,还没有一个皇子出宫立府的。众多皇子兼侍读书童,还有些某某王爷之子、大将军之孙,满堂有四十多人。光这人头要认清无误,就得费些精力。

  这一圈扫视下来,他倒发现了一个稀奇地方。

  国子监人人有陪侍,独六皇子没有。

  萧然再一瞅,又奇了。那六皇子正研墨给太子书写,另一旁的侍读都尚未动手。

  他一边琢磨一边听夫子授课,没过多久,便有些心乏脑累。

  甫一抬头,却见前头有一人转过头来看他,然后又意味不明地笑着回头去。

  萧然顿时一阵鸡皮疙瘩狂起:那谁不就是当日色眯眯打量自己的三皇子么!

  第5章 香囊(上)

  萧然回去后便拐弯抹角地打听六皇子的事,东听西收地集全了他的身世。

  六皇子生母原是中宫的一名执灯宫女,艾后诞下太子前滑过两胎,故而这第三胎细养细保,如临大敌。谁知正怀到第四月,便有大宫女扯了那执灯女来,责其秽乱宫寐,与人私交而珠胎暗结。此事出在中宫,直叫艾后怒伤交加。那执灯女也磕头求饶,直道自知死罪难逃,但胎儿无辜,哀求舍她时日,待生了子便以死谢罪。

  正要发落,威帝来到,坦承执灯女的胎儿是皇室血脉,如此保了她一命。

  艾后诞下贵子的两个月后,执灯女也生了儿子。威帝打算赐名分与封号,她披头散发地前去磕头求收旨,抱了儿自去冷宫住下。六年后她积劳成疾去世,威帝便接了第六子出来,竟将之安排与太子同住同养。直到不久前,才择了宫所,安排给他单独居住。

  萧然心想,那人在东宫大约是以奴仆近侍之身养大的。

  难怪他老是喜欢不起来六皇子。那人天生笑脸,又长得那样得天独厚,举止有时也轻浮风流,颇有惑主媚上、两面三刀的奸佞气质。若与之深交,定然会使自己头疼。

  萧然突然困乏不已,一头栽在床榻上皱眉。

  他现今才八岁呐——这质子生涯还有好长的年月啊。

  翌日起来,萧然便不可避免地顶了一双青眼圈。

  更令人糟心的是,那位六皇子又在树下等候与他同行。

  “阿然昨夜睡不好?”泽年将他从头到脚一顿打量。

  “没有的。”他竭力想周全地敷衍,可声音还是露出了些疲倦的哑涩。

  泽年突然伸手点在他后颈上,精神萎靡的萧然登时一阵激灵,往一旁跳开了一大步。

  泽年也没料到他反应这样大,半是好笑半是失落。

  “小世子,你后颈有两个蚊子叮出的包呢,不痒么?”

  萧然抬手去摸,果然一搔便生了痒疼意。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六皇子低头在怀里掏出了什么,凑过来蹲在他面前,不容拒绝地将那物件系在了他腰带上。

  萧然看见他鸦一般的发束成一股,发丝间缠着柳色绦绳,发尾有几缕贴在颈侧。柳色衣领处,隐约有一段红绳,不知系戴的是什么,藏着不与人一现。而一指不过的墨玉束额下,纤长睫毛不动,神情分外专注。

  这使他突然有了想窥破蒙蔽的冲动。他想知道这低垂的长睫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眼睛。

  “这百草香囊能驱蚊,横竖我皮糙肉厚,蚊虫叮不了。这个便系在这吧。”

  想来这香囊出自晋人之手,给这小东西用应该也适合。

  泽年抬眼,一双眼睛笑意涟涟,红唇白齿地挑笑:“阿然”。他抬手刮了一下萧然鼻梁,直起身来问道:“可精神了些?”

  萧然错开了眼,低头摆弄那香囊:“好了许多,谢谢六殿下。”说完脚步不停,走到了泽年前头。

  小世子兀自皱了眉,心情不大好。

  他本对他有了期待,可看清那双眼后又顿时失落了。

  那种眼睛他见得再多不过。眸子表面印着一层浅像,里头幽深,分辨不出是浑浊还是清澈,根本看不透。

  他想,六皇子对他的好,果然不是真情实意的。

  第6章 香囊(下)

  待结束了国子监学课,萧然憋着一股气回了宫所,并未与泽年同行。

  一进了门,他便解下腰上那精致香囊掷在桌案上。

  可这古怪的闷气直到入睡前都没有消去。爬上榻前,萧然忍不住抓了那香囊,扔进了火炉子里。听见它滋溜滋溜地烧起来,这小东西才扬了唇角,钻进被窝中,顺顺帖帖地睡了。

  囊中香草焚起,幽香袅袅不绝。这样嗅着浓烈了些,但并不难闻,隐隐有很熟悉的味道。

  也许是乡愁,也许是身处陌生之地的伶仃无依之感。

  萧然在幽香当中很快入了梦乡,灵魂出窍一般,悠荡着飘过三千里,回了他苍茫的家国。

  是夜,泽年正在桌上打哈欠,忽然听到了隔壁异动,恍惚是宫人在喊小世子。

  泽年心一惊,连忙披了外衣出去,急敲宫门。

  宫人开了门,抹着眼泪迭声道世子不好了。泽年惶急闯了进去,只见床榻上的小孩双眼紧闭,脸色忽青白又忽通红,一个宫女正掐着他人中大喊,却未能弄醒他。

  泽年疾步上去,手贴在他肌肤上,一阵烫一阵冷。烫是发热,冷是发汗。

  他立即想到今日自己并未与萧然同行,也许是那谁下的毒手,脸色顿时不好。稳住了那两个什么也不懂的宫人,泽年奋力一把将小孩抱起,冲回了自己的屋子。

  因为出身低和不受重视,内务府并没有差太多宫人来伺候他,夜里更是直接没人来,这回倒是方便了行事。

  他把小孩放到自己床上,起身去取备用的药丸,又去含了大口热水,回来扶起人,撬开他牙关强硬迫使其吞下。小东西被水呛出了声音,一双眼睛迷蒙,眸光变幻莫测。

  泽年剥了小孩衣物,拿沾水的毛巾贴上,一边擦着一边咬牙切齿,又恨又恼。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卑劣手段。从前他也不止一次栽过此道。他那好三哥,最爱在看不顺眼或是入了眼的人的贴身物件中,加点为人不耻的……药。这东西是给那些人助兴的,可若用在年幼的孩子身上,剂量一猛,极易危害孩童性命。他七岁时第一次栽了道,痛苦之中跳进了御池里。若不是太子救他,他险些溺水不起。

  一番急救下,好歹使这古怪闷小孩的体温正常下来。

  泽年给他穿回衣服后,方疲惫地擦了擦满脸的汗。没想到这小东西看上去软软小小的,份量倒不轻,现今他两臂都开始隐隐酸胀起来了。

  转头见他已闭眼又睡去,泽年不觉扬了唇角:“小东西,幸而你遇到的是我啊。你说,往后该不该给我好脸色?你对别人都好言好语的,怎么就老对我阴阳怪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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