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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媒_霜枝栖月【CP完结】(17)

  没有人回答。

  也再没有人能回答。

  ※ ※ ※

  最深的夜晚,只有床头一盏灯。

  骆攸宁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当他躺在乔荆的床上辗转不久就跌入了黑甜乡中。

  黑甜乡里难得喧嚣,便有梦境也如雾里观花,蒙蒙胧胧看不清甚。

  他在黑暗中昏昏沉沉站了许久,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他,声音贴着耳际,无比清晰亦无比熟悉。

  骆攸宁一下睁开眼。

  乔荆已经躺在他身边睡熟了,许是担心他醒来害怕,床头那盏台灯仅是调暗了些许,并没有关掉。

  骆攸宁晕乎乎坐起来,盯着乔荆看了一会。

  他搞不清楚刚才那声呼唤是来自梦境还是真有谁在唤。

  他脑袋发晕,瞌睡虫不肯轻易放过他,他想躺下重归黑甜梦乡,然而又有人在唤他。

  “——骆宁宁!”

  骆攸宁一下抬起头来。

  卧室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缝,缝间是亦有晦涩的光亮,屋外似乎也开着灯。

  骆攸宁莫名其妙盯着那道缝隙看了半晌,才发现门缝间竟然还嵌着一张脸。

  再英俊的面容也经不起晦光的考验,只会使得其看起来愈发诡异狰狞。

  ——那是早已死去的虞秉文。

  骆攸宁摸过他冷却的手,吻过他腥涩的唇,他的触感变得那么冰冷亦是那么僵硬,与冷冻过的猪肉并无甚分别。

  死去的虞秉文躺在那里无知无觉,任由他曾经最深爱的人们悲痛不止。

  害怕的情绪不知是不是随着瞌睡虫一道飞走了,骆攸宁只是怔愣愣地盯着他。

  “宁宁,”死去的虞秉文又在唤他,“过来,到我身边来。”

  骆攸宁不自觉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越过乔荆,轻手轻脚踩刚下床,双足却无论如何也没有那种踏落地面的真实感,就在这时他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属于骆攸宁的身躯还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平躺着,尽管胸口略有起伏,可看起来依然像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宁宁,”死去的虞秉文在催促他,“快点过来!”

  骆攸宁快步向他走去。

  门缝被推大了,死去的虞秉文就站在门外。

  深色的西装熨烫笔挺,领带还是他替他选的。暗红条纹交错似已然干涸的血液凝固在了上面。

  他还穿着下葬时那套衣裤,看起来与生前无甚差别,除了脸色有些苍白。

  骆攸宁原以为自己会哭,然而当真正面对着死去的虞秉文,他也仅是如往常那般低声叫着最最熟悉的称呼:“大虞。”

  虞秉文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他指尖的温度是那么低,挨在脸上像是深冬飘落来的一枚细软的雪花。

  骆攸宁问他:“你是来接我走的?”

  虞秉文摇了摇头,垂臂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那么紧那么用力,可永远无法再握住明天。

  虞秉文牵着他往外走。

  他们一起穿过昏暗的走廊、绕到死寂的客厅,然后站到了门口。

  乔荆家的门是开着。屋里昏灯暗影夜色沉沉,屋外已然天光大亮,甚至有丛荫绿树与鸟语花香,彷如另一个世界在无声的召唤。

  骆攸宁想回头问虞秉文什么意思,然而站在身后的虞秉文突然猛推了他一把。

  第十七章

  骆攸宁一下跌了出去,摔坐砂石地上。

  一径山路蜿蜒至他的面前。两侧古树繁盛,荫荫密密,遮天蔽地。道旁灌丛亦是生得无拘无束,枝杈横斜,使得原本就狭窄的山道愈发难窥前路。

  他急慌慌回头去找虞秉文,可不但虞秉文不见踪影,连乔荆家的大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听到有人唤他,“宁宁。”

  他抬起头,面前横出一截巨石。石面凹凸不平多是坑洞,其中坐着一个胖墩男孩。

  那男孩约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头发剃成了板寸,像个圆头圆脑的小和尚,看起来明明是很可爱的小朋友,可面色却如涂了厚厚的泥浆,显得灰白僵硬,神情也是呆滞。

  骆攸宁越看这小孩越觉眼熟,分明就是幼年时期的:“——大虞!”

  胖小孩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挪了挪屁股,便如落在汤勺上的芝麻团子晃悠悠跳到了地上。

  他开始自顾自向前走去,骆攸宁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虞秉文的家乡,童年时无数的暑假他都同虞秉文在这度过。

  他甚至还记得这块石头。

  以此为标志,后面那片茂密的林地便是这个村的禁地,大人们从来讳莫如深的地方。

  林被称为藏尸林,林子深处更有一湾深潭,被称为葬魂潭。

  那处潭水观之幽碧清澈,实则深不可测。村里水性最好的汉子都不敢来这处游泳。据说水下有汹涌的暗流、还有吞人的漩涡、更有缠人可怖的水草与嶙峋刮骨的尖石,掉下去的人往往连尸体都再寻不到。

  村里老人偶尔也会同孩子们讲起那些神乎其神的怪谈。谈到这口潭水,他们永远只有那句话:“掉下去的人都被水鬼吃光了尸骨咯。”以此来妄图断绝孩子们旺盛的好奇心。

  村里孩子敢去的也很少,只有暑假才能回去的虞秉文却不在乎,他同村里孩子玩不上,幸好还有骆攸宁这个小玩伴。

  有了骆攸宁的虞秉文胆子更是顶天大,哪处山陡水险就爱往哪处跑。跌得鼻青脸肿腿骨划出了伤缝针敲钉也不怕,那些在他看来都是男子汉的勋章。

  再大一点的时候,该爬得山涉得水抓得蝉儿龙虾均玩腻了。虞秉文便会拉他来这里钓鱼。

  竿是从大伯家搭瓜架的竹节里偷得;鱼线鱼钩则是奶奶家讨来得,粗糙结实的粗棉线与以火烤钳弯的缝衣针。

  七拼八凑之后,再经由虞秉文东敲敲、西凿凿,也能做出一杆于他们而言相对完美的钓鱼竿,并带来极大的乐趣。

  潭边垂钓,绿荫相庇,童年时光悠闲静谧。

  骆攸宁趴在一旁大石头上做两人的暑期作业,虞秉文便蹲在潭边静悄悄等鱼儿上钩。

  饵料就近土里掘出的肥硕蚯蚓,挂在钩上落进清泠泠的潭水里,最容易引来贪食的鱼儿。

  这些鱼儿往往肥肥壮壮,钓上来时还扑棱得不停,厚尾巴啪啪敲得泥砂滚滚。偶有运气好的鱼能奋力挣脱跳回水里,运气不好的一般给骆攸宁一石板就拍得鳞飞血溅横尸当场。

  以石片草草刮鳞剁头,锈迹斑斑的小刀割透鱼腹掏了腑脏,弄不太干净也只能将就着吃。

  正好是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余辉遍撒的傍晚时光。

  两人就地凑了柴生团火,仿佛电视剧里演得那些浪迹天涯的侠客们,梦里尽是刀光剑影快意恩仇。

  偶尔虞秉文为了应景还会去特意偷他三叔家酿得米酒来尝。

  那米酒酿得时日已久,酒味醇厚。两小孩儿不胜酒力,几口下去便能一起睡到昏天地暗。

  醒来时已是漫天繁星,素月映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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