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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曲三千_dnax【完结】(28)

  清次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隔扇边的少女,麻织满脸通红,一副焦急忧心的样子。

  清次还没有回答,坐在他身边的少年北御门开口道:“这件事我可以证明……”

  “让他自己说。”

  秀家打断了北御门的话,又重复地问了清次一遍,他的话中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之意。

  清次打破沉默,也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地答道:“是的。”

  这么一来,不只是北御门,连久马也一起露出了惊讶之色。

  北御门知道清次并没有离开过房间,而久马更深知是在无事寻是非地找麻烦,那么他理所应当要尽力辩白,可谁都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轻易地担当下来。

  “是我拿走了。”

  “那么刀呢?在哪里?”

  “不知道。”

  就连跪在门外的麻织都看出来,这个男人是在故意激怒秀家,麻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换成自己,秀家只要问上一句,她都会惶恐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但是听到清次这么说,终于还是不自觉地感到安心,至少自己的清白得到了证实。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秀家却并没有生气,他点了点头说:“你们全都出去。”

  这其中的“你们”当然也包括久马在内,因为秀家在后面加了一句:“把地上的刀带走。”

  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的佩刀,久马有些讪讪地走出房间,麻织等所有的人都出来后轻轻地关上了隔扇。

  于是房中只剩下清次和秀家两个人。

  谁也没有说话,光影随着摇摆的树叶微微晃动。

  在清次的感觉中仿佛经过了很长时间后,秀家才开口道:

  “你原来是姓松前么?”

  大约没有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清次十分意外地愣了一下,他对松前这个姓氏感到很陌生,那是非常遥远的记忆中的事,本来也没有必要回想起来。

  “是松前藩主利广的养子。”

  秀家改变了语气,并不是在询问,而像是陈述事实般地道。

  “差不多。”清次的嘴角露出了揶揄的笑意:“只不过是不被承认的,这样一来也未必应该姓松前,而是内藤才对,家父内藤清二曾是松前藩的家老。”

  “内藤……那么你父亲现在在哪里?”

  清次看着秀家,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随口回答道:“他死了,是随主君殉死。”

  “原来如此。”

  秀家微一点头:“这么说你恨幕府么?”

  清次又是一愣,他原以为秀家会问关于失窃宝刀的事,但对于那件事秀家却只字不提,反而问起他以前的事来。

  “被夺去领土一定会心怀怨恨,你恨幕府还是根本就在恨着德川氏?”

  “既然你这么问……”

  清次整理了一下被久马弄乱的衣襟,但是之后却又解开,他敞开衣衫露出还没有痊愈的身体,左胸的伤口带着深紫的颜色,显得丑陋而诡异,在新伤之下,一道旧创横过整个胸膛,映入了秀家的眼中。

  清次伸手按着那道伤痕,慢慢地回答:“如果不是满怀恨意,我早就已经死了,至于对谁,全然没有关系,只要我觉得应该去恨,无论什么人都可以是我的敌人。”

  这个男人的背后蛰伏着一个黑暗和混沌的世界,违背常理忠义,无法以道理来规束,虽然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秀家就明白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但还是因为他的坦言而沉默了许久。

  “是吗,原来是这样。”

  他慢慢地,毫不动容地做出了回应:“那就好,你跟我来。”

  秀家转身打开隔扇,清次伸手撑起身体站起来,跟着他走到了门外。

  穿过几道门庭之后,进入了一个房间。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女捧着漆盘进来,白色的绢布上放着两把刀。

  清次看了一眼,立刻露出意外的表情。

  在那个盘子上放置着的,正是他被奉行所收走的佩刀昆罗丸和折罗丸。

  “这是什么意思?”

  “是你的佩刀,现在还给你。”

  秀家淡淡地道:“一旦离开这里,将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命运,会被逼迫到什么地步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我原本可以杀了你,但是不需要,我不是女人,既不可能为这种事寻死,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好意,不杀你,只不过想看看你这样的人还能活多久,不只是奉行所和青鬼门,就连指使你来杀我的人,大概也正想取走你的性命吧,至于那个人是谁,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清次的眼睛道:“憎恨的确可以成为一个人的支柱,但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好好活下去,我想看看。”

  冷眼旁观地看着他死,要比一刀杀了他更有意思些是么?

  没有办法离开那古野城,只能整天提心吊胆地活着,想到这里,清次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是吧,这样一来,没有刀在身边的话的确会很麻烦。”

  他伸手拿起昆罗丸和折罗丸,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望着秀家反问道:“你不问我要回备前宝刀吗?”

  “算了。”秀家道:“我知道你并没有拿走虎郎次丸,之所以承认是为了让那个女孩脱罪罢了,连我都看出来再继续追问下去她就要痛哭失声,什么都让地位低下的人顶罪,我还不至于被这样的事蒙骗,总之会另外找人查问的。”

  清次沉默了一会儿,秀家又接着说道:“至于你的刀,虽然并不是什么名匠打造,却都是出色的好刀,相比较的话,虎郎次丸的刀锋太薄,实战容易折断,只能用来观赏,你即使拿走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理,清次并不是没有看过那把刀,但是华丽的刀装之下刀锋极薄,虽然精美,但不适合战斗,颇让他感到遗憾,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自己真的会把它拿走。

  清次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其间甚至没有什么正面的交集,但是秀家却已经能够如此了解他。

  仿佛每一次对视之后就会更加深入到他的内心,他们虽然相距甚远,但却不断地互相试探对方,不管这种试探出于什么目的,却好像在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清次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离开身边许久的佩刀,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刀柄上缠绕着的丝制柄卷时,忽然想起了锻冶屋的柄卷师阿玉。

  那一天,那一时刻,当自己拿到修理好的刀时,心中想的是什么?

  那个时候,清次只想着要去杀一个人,无论他是谁都不会和自己的命运相关,甚至在冷酷地想着刀刃深入对方体内的触感。

  那个时候,他以为秀家只是一个素未谋面,有着德川这个姓氏的陌生人。

  刀柄渐渐地被他的掌心煨热,清次站起来,说道:“你的器量不错,但接下去未必是我一个人的战斗,我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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