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不消三杯酒,他们便会打起来。”
欲奴像如一尾无辜青蛇,缠在依兰昭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将剥了皮的葡萄一颗一颗送至部主唇边。
“戮主大人平生从不识得‘忍’字,青奴认为,他一杯酒也不喝,便会直接掀了桌子。”
另一名欲奴说道:“小奴听闻,戮主大人对咱们的前刺主,怀有不轨之心。只因前刺主历来洁身自好,不给他机会,后又承蒙御众师青眼,他再不敢下手。”
“那位客人与前刺主如此相似,戮主大人说不得会借此机会,一尝所愿。”
另有人巧笑倩兮:“你这话说得不对,戮主正在气头上呢,哪儿有心思干那种事情?”
“若是他先杀再上呢?”
“欸,我不喜欢。尸体软塌塌的,做得再凶悍,他叫也不叫,动也不动,无甚可看。还是要见点血与泪,才带劲儿。”
少女们笑如银铃,吸引了不少目光。
包括正在撩拨拓跋飞沙的穆洛。
见穆洛看来,那个说要见点血泪的少女撅起唇瓣,于掌心一亲,向他吹了一个吻。
穆洛扬手握住那枚飞吻,畅饮一口美酒,大笑着拍了拍拓跋飞沙的肩膀。
“兄弟,你们的姑娘真是漂亮又热情。”
咵嚓,狰狞青筋从拓跋飞沙手背上冒出,戮主胸中只有樱桃大小的忍耐彻底崩盘。
营地安扎于一片偌大河滩,此地曾有丰沛水脉。因岁月、地貌变迁,河流干涸,但地底仍有水脉的根须暗涌,令河滩长成繁茂的草原。
草长虫飞,卉木萋萋,空中流霰落于草叶,覆成白霜,与盈盈霄河交映,将漫步白原的两道人影拢于流霜霰雪。
深草没了小腿,摇曳于手边。
御众师走在前方,衣袂翩然,白纱飞扬,在不辨方向的原野中犁开一条道路。
而裴戎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峻拔的背影,走在对方拓出的野道之上。
“你是否记恨,离开长泰时,我……蟾公子选择将你抛下。”
裴戎道:“不敢。”
梵慧魔罗轻声:“不敢,便是恨了。”
裴戎听不出他是否在表达不满,口中呼出的气流,在空中凝结成白雾。“大人误解我了。”
“我明白阿蟾的苦心,若我留在苦海,永远只是一名苦海的部主。若我离开,便拥有自己做主的权力。”
梵慧魔罗步伐一顿,转身回眸。
他目光总是那样莫测,且具有压迫力,令人难以对视。
“你既知晓蟾公子的苦心,又何必回来?”
裴戎没有回答,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从前与梵慧魔罗与阿蟾两人相处,他们甚少提及对方。
在无法回避之时,梵慧魔罗总称呼阿蟾为“蟾公子”,虽然疏离,总有几分客气。
而阿蟾对梵慧魔罗的称谓,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他 ”。
裴戎忽然觉得,在这二位间,阿蟾或许才是最霸道的那个。
这样想着,有些忍俊不禁,唇边也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听说你需要帮助,所以我来了。”
坦荡,直白,没有分毫遮掩。
双眼毫不避让,让自己的心意穿越漫天霜霰,明明白白送入对方眼底。
第100章 坦然无畏
若是从前, 裴戎决然不敢这般大胆直视这个男人。
苦海为了打造出最优秀的工具, 将送入七部孩子们视作獒犬, 把对苦海的主人敬畏镌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况且裴戎还有慈航卧底一重身份,戴着假面小心过活, 对梵慧魔罗的惧惮更胜旁人。
那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场景,尤历历在目,回想起来,犹如一场荒诞大梦。
然而如今, 他不怕了,也没什么好怕。
梵慧魔罗在他眼里, 不再是一尊手眼通天,神秘莫测的神魔。
裴戎知晓对方的过去, 他有他的苦难、坎坷与悲伤, 一如己身。
只不过对方藏得太好,用叵测行径与无常性情铸成铁面,骄桀地蔑视一切加诸给他的影响,不留给旁人分毫怜悯的余地。
梵慧魔罗也发现裴戎的转变, 目中流露一抹淡淡惊奇。
伸手撩开裴戎鬓发,抚上脸侧, 指尖微凉, 显出掌心的烫热。
“我想,我们只分别了半年, 而非十年?”
“我还记得,你从前见我时的瑟缩模样, 像是一只吓坏了等着被娘亲捉回家的小崽子,可怜的不行。”
拇指划过耳廓来到颈侧,梵慧魔罗怜惜地摩挲着裴戎锁骨上方一道疤痕。
“而今,却也能坦然面对我,该说你长大了么?”
裴戎被他摸得有些酥痒,不适地偏头避了避,抿住嘴唇。
他的的确确怕过对方,这无可辩驳。
但是确信自己足够沉着冷静,不曾表现得像是梵慧魔罗口中那般不堪。
然而他明白同御众师讲道理毫无用处,只能忽略掉对方的“污蔑”,沉静道:“许多人期待我的肩膀长到足够宽阔,能扛下重担,我不愿辜负他们。”
闻言,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梵慧魔罗松开了他。
“我猜,这许多人中,蟾公子的期待甚重?”
裴戎一怔,恍然之间将眼前人当做阿蟾,又或者说他希望阿蟾能听见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真心道:“重于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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